蕭遙聽到這話, 當即有些意動。
從吳公子的聲音可聽出,他對自己這副皮囊似乎真的很入迷,這麼一來,她被吳公子贖回去, 她好生說一說, 或許能拖延一點時間。
想到這裡, 蕭遙微微抬起眼瞼,做出含羞帶澀打量吳公子的樣子,飛快地看了一眼吳公子。
隻是看這一眼, 她馬上收回了心思, 並戒備起來。
這吳公子雖然紅著臉,一副為她著迷的樣子, 但是眼中隻有普通的驚豔,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顯得頗為冷靜。
一位不知從哪裡出現的貴公子,假裝對她著迷, 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徐娘子對趙公子的大方十分受用,但作為一個老鴇,她深諳怎麼賺到最多的錢,當即笑道:“趙公子說笑了, 我們家阿遙如今還是清倌人, 遲些上樓, 才會正式挑選入幕之賓。”說到這裡看向吳公子,
“吳公子若是有意,不妨等上幾日,等我們家阿遙梳攏上樓, 再好好給我們阿遙捧場,做我們阿遙的入幕之賓。”
吳公子含情脈脈地看向蕭遙:“自是要為遙姑娘捧場的。”
趙公子卻道:“我們過兩日便要北上了,如何有時間在此多待?媽媽,不就是銀子麼,你且開個價。我這兄弟難得心動,今日我是無論如何都得幫她把美人要回去的。”
徐娘子笑著說道:“公子這不是為難我們麼?阿遙是我們花了重金培養的,如何能如此草率?”
蕭遙一邊聽徐娘子跟趙公子扯皮,一邊含羞帶澀看向吳公子:“請吳公子垂憐……”
這吳公子不是裝作對她一見鐘情的樣子麼?她不好跟趙公子唇槍舌劍,對吳公子使勁總可以了罷,她擺出這姿態,吳公子騎虎難下,隻能答應她。
吳公子漲紅著臉,馬上對蕭遙拱手行禮:“姑娘有禮。姑娘有意,小生自當等上幾日。”
蕭遙衝吳公子福了福身,一臉感激:“謝過吳公子。”
話音剛落,下巴便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捏住了。
旋即,一道風流恣肆的嗓音響了起來:“好一副七竅玲瓏心啊,我喜歡!”
蕭遙驟然被捏住下巴,差點控製不住自己,就要習慣性出手,但她驀地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努力壓下反抗的動作,順著那隻手的力道,抬起頭,看向說話人。
她看到一臉風流,嘴角噙著一抹不羈笑容的周二公子。
同樣的,她看得出,周二公子表麵上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但是他眼裡,除卻冰冷,還有對她這個青樓女子這的輕視。
蕭遙皺著眉頭,露出痛苦之色,說道:“公子輕些……”又期盼地看向一旁的吳公子。
這些人不知因何而來,但對她絕對是不懷好意,所以她隻能做出最無害的樣子。
吳公子馬上開口:“修之兄,還請手下留情。”
周二公子聽畢,便鬆了手,輕笑一聲道:“罷罷罷,是我唐突了。”說完含笑看了一眼吳公子。
吳公子鬆了口氣,旋即含情脈脈地看向蕭遙:“遙姑娘,今日若肯與小生定下三生盟約,必不負姑娘。”
蕭遙沒有錯過周二公子看吳公子那一眼,她一邊用帕子輕撫被周二公子捏過的下巴,一邊低聲道:“感念公子厚意,隻是媽媽養我一場,我自是要報答媽媽的。媽媽今日既不許我走,我便不走。還請公子等上數日。”
她已經可以確定,這幫人這次來這裡,主要目的就是帶她走。
而且看起來,並非好意。
所以,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這些人走的。
徐娘子對蕭遙的表現十分滿意,笑著道:“各位貴客們,且坐一坐,等上數日。”又看向蕭遙,“阿遙,給幾位公子倒酒。”
倒酒自然不用蕭遙的,媚娘和其他姑娘倒了幾杯酒,遞給蕭遙。
蕭遙接過來,先遞給吳公子,接著遞給周二公子,再遞給其他公子,表達足了對幾人的重視。
徐娘子生怕吳公子幾個喝大了不講道理,硬是要將蕭遙帶走,所以很快找了個借口,讓媚娘先帶蕭遙回去。
蕭遙回到自己的房間,覺得時間更緊迫了。
從吳公子那幾人的表現來看,徐娘子就算要留她,也不會留多久了。
她苦心想出來的拖延大計,很快便沒用了。
該怎麼辦呢?
蕭遙思來想去,想到的還是逃跑——沒有戶籍會被當做流民山匪砍殺,她已經顧不得了,好歹是以後的危險,不似她留在青|中,眼前就是危險。
當晚,蕭遙假裝睡著了,在冬雪傳來規律的呼吸聲之後,便悄悄爬起身,摸索著往外走。
這幾日,她對房中擺設以及樓裡環境已經很熟悉,可是發現自己摸出去時悄無聲息,她還是有些詫異——她仿佛天生知道如何隱匿和逃走的。
蕭遙屏住呼吸,摸到一個房間外,正準備竄到前麵去,忽聽房中傳出細細的聲音:“原打算今日把人帶回去,完成蕭二姑娘的囑托,如今看來,還得拖上數日。”
正要離開的蕭遙聽到這話,忙捂住嘴,凝神聽起來。
這聲音,竟是今日那趙公子的。
吳公子的聲音有些不解:“蕭二姑娘為何非要我們將這青|樓女子帶走?還讓我們儘快將她許配他人,委實叫人不解。修之兄,你知道麼?”
周二公子的聲音響起:“不知。橫豎隻是一個青樓女子,何必知道那麼多?過上幾日,花上一筆銀子把人帶走,再許配他人便罷,不礙事的。”
“這倒也是。”吳公子道。
趙公子的聲音帶上了調侃之色:“不過,老吳啊,你就不怕那女子一直纏著你麼?我今日觀之,她對你頗為有意。”
吳公子笑道:“論風流倜儻,我不及修之,我看還是修之更需要擔心。”
“修之?那她隻能肖想了。哈哈哈……”趙公子說完,又道,“來,喝酒喝酒——”
蕭遙見打手們換班的時間已經過了,便悄無聲息地退回來。
她躺在床上,目光冰冷。
趙公子那幾個嘴裡說的“蕭二姑娘”,難不成是建安侯府那位二姑娘?
若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不是說明,那位蕭二姑娘也重生了?她知道將來的命運,所以叫人提前帶走她,把她許配給彆人,避免再回到京城。
如果沒有這許配之意,她跟他們走也沒什麼,橫豎她隻想逃離在青|樓的命運。
可聽趙公子他們的意思,他們是一定要將她許配給一個人的,這種隨便被安排給一個男人的感覺,和被老鴇徐娘子讓她接客差不多,都讓她打從心底抗拒。
第二日,蕭遙繼續跟媚娘學如何討好男人。
學了一會子,媚娘那丫鬟含笑進來,笑著對媚娘說道:“媚娘,鄭先生到了。”
媚娘一聽臉上便帶上了笑容,但是眼波一轉,又收起笑容,問道:“他今兒是來見我,還是跟媽媽談生意的?”
“是談生意的。”那丫鬟忙回道。
媚娘聽畢,柳眉蹙起來:“那他來了,不但於我無好處,還叫我為難。”話音剛落,徐娘子的丫鬟從外頭進來,笑吟吟地看向媚娘,“媚娘,媽媽讓我來喚你過去。”
“我就知道……”媚娘撇了撇小嘴,“可這鄭先生漲價了我有什麼法子?我也曾勸過他便宜些,他不聽,我能如何?”
話雖如此說,卻還是站起來。
蕭遙略聽過這鄭先生的大名,似乎是畫畫的,至於跟樓裡做什麼生意,她便不知道了。
媚娘將要出去,帶著媚意的眸光一轉,看見了蕭遙,當即笑了起來,一把攬住蕭遙的肩膀:“阿遙也跟著來吧。”
蕭遙被她攬了肩膀,隻得跟上去,心裡也盤算著,若是在徐娘子那房中,她也好看一看有無地底下的通道。
徐娘子正在房中跟一個四十來歲的書生你來我往地談價格:“一張10兩,再不能多了!”
“媽媽,我這畫你給10兩,也太欺負人了罷。你細看這人物線條,看著男女姿態,看這人物神態?比你們樓裡姑娘跟客人辦事還逼真,10兩不成,最低12兩!”那書生說道。
媚娘搖曳生姿地走進去,含笑說道:“鄭先生這是又畫了什麼大作啦?上次才10兩,怎麼今兒又要漲價到12兩了?”她一麵說,一邊伸手將桌上的一幅畫拿了起來。
蕭遙是被攬著肩膀的,媚娘剛將畫拿起來,她便看到了。
看到眼前的話,她呆住了。
這畫,並非普通的畫,而是男女倫敦的畫!
畫中男女一|絲|不|掛,赤|條|條地交|纏在一起,充滿了色|情的意味。
蕭遙吃驚過後,很快便淡定了,因為原主自小長在這樓裡,被教如何侍候男人時,不僅看過類似的畫,還被偷偷帶著在廂房的暗格裡躲起來看真人辦事,對這種男女倫敦之事,算得上是司空見慣了。
鄭先生聽了媚娘的話,便道:“這畫,可比上次的好許多,如何不能漲價了?再有,我這連日以來,不舍晝夜作畫,這次作了一整套,足有30幅,是連在一起的,12兩夠便宜了!”
徐娘子聽畢,連忙又讓鄭先生降低一些價格:“不上個月來踩賺走300兩,這個月又要3600兩,這價格也太貴了。好歹是長期合作的關係,便宜些罷。”
鄭先生道:“我買得雖貴,然你著人拓上十數套,這錢豈不就回來了麼。”言下之意,就是不肯降價。
媚娘一邊翻著畫,一邊也幫忙勸鄭先生降價。
然而鄭先生咬死了不肯降價,故徐娘子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給了錢,然後端茶送客。
媚娘看得出徐娘子心情不佳,連忙攬著蕭遙離開。
徐娘子有心找人撒氣,可想到蕭遙是樓裡最美最值錢的姑娘,媚娘是教授蕭遙討好男人的師傅,都不能拿來出氣,便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離開,一抬手,將桌上的茶杯扔到桌下。
卻說蕭遙,吃完午飯回房,馬上命冬雪將原主擁有的春|宮|圖翻出來。
冬雪將那一套圖翻出來遞給蕭遙,嘴上道:“姑娘怎麼突然想看這個了,莫不是已經忘了師傅從前教授的了?”
蕭遙道:“看看罷了。今日鄭先生過來賣畫,竟賣12兩一幅,著實太貴了。我倒不知,這種圖,竟也賣得出這般價格。”
冬雪聽了便道:“那是鄭先生畫得好,很受歡迎。姑娘你是不知,來我們樓裡的浪蕩子不知多少,他們在樓裡快活完,也愛帶上一套帶家去跟妻妾丫鬟玩耍,一來二去,買這個的不少,媽媽賺錢多,鄭先生知道,自然便抬高價格了。”
蕭遙好奇:“這般價格,竟也有人買麼?”她從被賣來的姑娘口中得知,這年月,十多兩銀子,夠鄉下幾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這世上達官貴人多得是,怎麼沒人買?”冬雪道,“不止來樓裡鬼魂的男人買,便是外頭,也有人買這圖的。便是那一等正經人家,也缺不了這圖不是麼?”
蕭遙記下了,便低頭翻看自己手上的春|宮|圖。
這春|宮|圖也是一套,但十分潦草,遠不及鄭先生畫的那些。
冬雪見蕭遙低頭看著圖出神,便說道:“姑娘這圖畫得不如何,但也不便宜,要20兩銀子一套呢。”
蕭遙咋舌:“這價格,竟差這麼多麼?”
“這是自然。”冬雪點頭道,“其實鄭先生的圖是賣得最貴的,許多人也想買這價格,可惜沒有鄭先生那技術。”
蕭遙好奇:“這圖,很難畫麼?”
“很難,非常難。”冬雪點著頭說道,“我們樓裡合作的幾個師傅都想畫成鄭先生那般,可模仿了許久,都畫不成,比鄭先生差遠了。”
蕭遙聽畢,便琢磨開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學著畫這個?
不過,徐娘子定不肯她花時間畫這個的。
所以還是想辦法逃跑罷。
蕭遙想到這裡,馬上上床休息,打算養精蓄銳,晚上再悄悄出來摸清出去的路。
睡醒後,蕭遙正要去找媚娘繼續學習,媚娘的丫鬟便來了,說媚娘跟鄭先生出去了,讓她不用過去。
蕭遙無所事事,在屋中待了一陣,覺得無聊,於是拿起筆,沾上墨,在紙上胡亂畫了起來。
畫完了,她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畫的,居然是這春風樓的出入圖,嚇了一跳,連忙將紙揉作一團,又名冬雪點上蠟燭,自己打算將圖燒掉。
冬雪十分好奇:“姑娘畫了什麼?竟要馬上燒掉?”
蕭遙含糊道:“是春|宮|圖,畫得不好,若叫人看見,少不得被取笑,所以還是燒掉的好。”
冬雪一邊點燃蠟燭,一邊問道:“姑娘怎麼不看著圖畫?”
“就是不曾看著圖作畫,才畫得不好。”蕭遙說完,見冬雪已經將蠟燭點燃了,便又道,“你去給我要一碟桂花糕過來,我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