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第 930 章(2 / 2)

冬雪不疑有他,應了一聲趕緊出去了。

蕭遙連忙將手上的畫放到蠟燭上點燃,然後放進火盆,親眼看著畫被燒成了灰燼,什麼都沒剩下,這才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冬雪將桂花糕端回來,便進去翻箱倒櫃了。

蕭遙吃了一塊桂花糕便不吃了,拿著筆在紙上寫字——她怕再亂畫,又把春風樓出入口以及換防的圖給畫出來,所以很是注意了。

這時,冬雪含笑將一套畫遞給蕭遙:“姑娘,你不是要畫麼?照著畫興許能畫好呢。”

蕭遙看到冬雪遞過來那套春|宮|圖有些發愣,冬雪她怎麼還想著這件事?

她隻是找個借口而已!

冬雪見蕭遙不接,便又遞了過去:“姑娘?”

蕭遙隻得接過春宮圖,打開第一幅圖,放在桌上。

冬雪高興道:“姑娘,你若畫出來,可否送我一套?”

“你要這個做什麼?”蕭遙十分不解。

冬雪紅了臉:“臘梅有一套,我也想要一套。段大哥與我說好了,他會陪著我,直到媽媽放人。”

蕭遙見她俏臉緋紅,還帶著淡淡的憧憬,心裡頓時就難受起來。

冬雪也是樓裡的姑娘,可竟也懷著少女心事憧憬幸福。

這原本是很普通的少女心事,可是在春風樓這種地方,這種憧憬根本就注定無法實現。

冬雪見蕭遙看著自己出神,便問:“姑娘,可以麼?”

蕭遙壓下喉嚨以及眼中的酸意,點頭:“可以。我這就練習……”

她拿起筆,沾上墨,仔細觀察打開的春|宮|圖,觀察片刻,便一點一點,照著畫。

畫了不知多久,蕭遙放下筆,仔細端詳畫上的人物,見人物比例有些失真,但整體感覺似乎還挺像那麼回事,不由得樂了。

冬雪高興道:“姑娘畫得真好!我就知道,姑娘詩畫都不錯。”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臘梅的聲音響了起來:“姑娘,媽媽讓你去見客,見周二公子和吳公子幾個。”

蕭遙起身去開門,站在門口問道:“不是梳攏上樓之後再去見客麼?怎地今日還要見客?”

“是姑娘有造化,那吳公子一片癡心,待了沒一陣,便說要見姑娘。他們出手闊綽,媽媽便著我來喚姑娘了。”臘梅道,“媽媽說了,姑娘出去和吳公子說說話,敬上一杯酒便可以回來了。”

蕭遙聽了,知道不去不行,當即回頭給了冬雪一個眼色,便跟臘梅去了。

到了吳公子幾人包下的大包廂,蕭遙跟吳公子虛與委蛇一番,又受了周二公子和趙公子的一番調侃和調戲,這才有機會敬酒,敬完酒,便不勝酒力,被臘梅攙扶著回房了。

回到房中,蕭遙想著自己過幾日便要逃走,再無機會幫冬雪畫畫,便又讓冬雪翻出春|宮|圖,自己對著圖畫了起來。

原主自小生得出色,徐娘子認為奇貨可居,是請過人花大力氣教原主琴棋書畫的,原主琴棋書不如何,但畫確很不錯,故蕭遙臨摹完一套春|宮|圖,竟看不出生澀來,若人體比例再好一些,倒可跟除鄭先生外的其他畫師比了。

當晚,蕭遙又悄悄地出去找機會。

隻是這次很不巧,她剛走到換防之處,便迎麵遇上了巡視的龜公。

那龜公見蕭遙一身不倫不類的以上,還蒙著臉,忙喝道:“站住,你是誰?”

蕭遙情知不好,馬上拔腿就跑。

她繞了幾圈回到自己房中,連忙換下先前穿著的衣服,又拿了濕毛巾不住地擦臉上和身上,之後開始處理換下來的衣服。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是徐娘子冷厲的聲音:“蕭遙,開門——”

蕭遙聽到徐娘子的聲音,知道拖延不得,心念急轉,忙將衣服往她作畫那張桌子下麵一塞。

這時冬雪被驚醒了,她聽著砰砰砰的敲門聲,一下子翻身坐起來:“姑娘,怎麼啦?”問完聽到徐娘子的叫喚聲,臉上露出驚嚇的神色,目光不住地看向蕭遙。

蕭遙道一邊收拾桌上的春|宮|圖一邊焦急地說道:“你去開門罷。我將桌上的畫收一收。”說到這裡,不免慶幸自己出去前,將白天畫的春|宮| 圖放在了桌上,現下成了現成的借口。

冬雪聽了,連忙去開門。

徐娘子很快鐵青著臉進來,且一進來,目光第一時間在屋中巡視,待看到蕭遙,暗暗鬆了口氣,然而臉色仍然鐵青:“叫喚了好一會子,為何不開門?”

蕭遙一臉驚慌地拿過一張宣紙,將原本畫好的圖遮了,這才道:“適才在作畫,不曾聽見。”

“作畫?”徐娘子冷笑,“既是作畫,何故如此驚慌失措?我倒要看看,這作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畫作。”

蕭遙忙按住桌上的畫,嘴上道:“隻是普通的畫作——”

徐娘子冷笑一聲,給了身後丫鬟一個眼色。

那丫鬟馬上上前來,將蕭遙的手抬起來,然後示意徐娘子過來看。

徐娘子見蕭遙臉色焦急,便一把將蓋在上頭的宣紙拿開。

饒是見多識廣,徐娘子看到蕭遙的畫時,還是愣在了當場。

丫鬟見狀,不由得好奇,也探頭過去看,待看清畫中內容時,她也吃驚了。

冬雪看到兩人的表情,抿了抿唇,忽然跪下來:“媽媽,是我想要一套春宮圖才讓姑娘畫的,請媽媽莫怪姑娘。”

徐娘子聽到這話,回過神來,將春宮圖拿在手上仔細端詳,端詳了片刻,她看向蕭遙:“你學畫這個,畫了多久了?”

蕭遙道:“午覺醒來才學著畫的,畫得不好。”

徐娘子再次大吃一驚:“才半日功夫?”見蕭遙點頭,忙又低頭翻桌上的畫,一邊翻一邊心中暗驚。

以她的眼光,這畫已經畫得相當不錯了,至於蕭遙認為的人體比例不對,實際上,如今這世上的人體比例,基本上都是有問題的,失真的。

再者,蕭遙隻半日功夫,便畫成這般模樣,假以時日,超越鄭先生也不在話下。

徐娘子想到這裡,一顆心頓時變得火熱。

蕭遙的贖身銀子也不多,多的話幾萬兩便頂天了,可若讓她留在樓裡,閒時陪客,其餘時間畫春|宮|圖,賺回來的錢,豈不比贖身的多?

若蕭遙能畫一輩子,便是個不斷下蛋的金母雞了!

蕭遙在旁暗暗打量徐娘子的神色,見徐娘子露出意動之色,心中大定,嘴上問:“媽媽何故深夜過來?可是有要事?”

徐娘子將蕭遙畫的畫都細細看了一遍,這才看向蕭遙:“先前發現有人逃跑,故來看看。”

雖然龜公並未看清企圖逃跑之人是誰,描述的身形也不似蕭遙,但她唯一想到要逃跑的,便是蕭遙了,故第一時間便趕來蕭遙這裡。

不想沒發現蕭遙逃跑,倒看到她畫的春|宮|圖不錯。

蕭遙笑道:“媽媽說笑了?我如何會逃跑?我打小在樓裡長大,不說無處可去,單說與媽媽的感情,便非比尋常,豈有離了媽媽之理?”

徐娘子聽了,笑起來,一邊拉著蕭遙坐下一邊說道:“好女兒,你既這般說,媽媽這心哪,說不出的舒服。”又拿起一幅春|宮|圖道,“那日鄭先生開價如何,你也知道罷?既你會畫這圖,媽媽便索性請師傅教你,以後你幫媽媽畫著圖,如何?”

蕭遙當即笑道:“媽媽說笑了,我這不過畫著玩兒的罷,如何談得上會畫?至於幫媽媽畫這話,更彆說了,沒得羞死人。”

徐娘忙握住蕭遙的手:“好女兒,我這可不是開玩笑,是真話。咱們春風樓啊,就缺了一個好畫師,你若肯幫忙,媽媽便給你記上一功。”

蕭遙仍舊搖頭:“我乃賤籍,如何能作畫?此事媽媽休要再提。”

“怎麼不能作畫了?”徐娘子道,“媽媽從小培養你們,為的是什麼?便是讓你們多才多藝啊。如今你能作畫,媽媽隻有高興的,多年的付出,可總算不曾白費。”

蕭遙歎息一聲,看向徐娘子:“媽媽,娼|妓與畫師,我隻做一個。你若要我作畫,便不許再叫我陪客上樓,若讓我做娼|妓,便不許再叫我畫畫。媽媽你選一個罷。”

徐娘子瞬間沉下臉,握著蕭遙的手也鬆開了:“阿遙,你這是威脅我了?”

蕭遙看向徐娘子:“這算不上威脅。我命不好,此生身似飄絮,我早便認命了。可媽媽讓我做畫師,太抬舉我了,我少不得也多了份奢望。若媽媽肯成全,我自當勤學畫,幫媽媽把錢掙回來。”

說到這裡衝徐娘子微微一笑,“媽媽最是精明不過,料想會算賬得很,當知道我作畫師賺錢,還是上樓賺錢罷?”

既然吳公子、周二公子幾個受蕭二姑娘所托,要將她帶離青樓許配他人,那麼便一定會照著做的,這麼一來,徐娘子想拿捏她,便不容易了,最起碼,不能讓她直接消失。

所以,她可以跟徐娘子談條件。

徐娘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蕭遙:“阿遙,你莫非忘了,咱們這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聽話的,自有丫頭們好好侍候,若不聽話,侍候的,可就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了。若再不聽,我們還有用蛇給你撓癢癢的法門呢。”

蕭遙幽幽歎息一聲:“吳公子心悅於我,媽媽若不給吳公子、周二公子麵子,自是可以將千般手段用在我身上。”

徐娘子見蕭遙居然還敢威脅自己,臉色更陰沉:“既如此,我直接將你賣給吳公子,豈不是你好我好?”

蕭遙含笑點頭:“自是如此,這也是我原先選擇的命運。”

徐娘子聽畢,一時語塞。

問題又回到原點,那就是讓蕭遙隻上樓,或者隻做畫師。

到底讓蕭遙做什麼呢?

徐娘子陷入了沉思。

蕭遙握住徐娘子的雙手,柔聲道:“媽媽,我若作畫,能幫你賺十倍百倍的銀兩,豈不比被你賣斷的好?”

徐娘子臉色陰晴不定,看向蕭遙:“若吳公子非要買你,你又當如何?”

蕭遙笑道:“媽媽不肯賣,我亦不願意,他難道還要強迫不成?若他仗勢欺人,媽媽將我賣與他,也無甚損失不是?”

從蕭二姑娘不想原主回去可知,原主上輩子被人找回去,應該不是偶然。

若她的猜測屬實,那麼很快,上輩子將原主帶離春風樓的貴公子夏之恒將會出現。

屆時兩股勢力爭奪她,會處於僵持不下的狀態,這麼一來,吳公子和周二公子便不大可能仗勢欺人了。

不過這些,蕭遙沒有跟徐娘子說,隻打算屆時見機行事。

徐娘子的目光盯著蕭遙:“想不到,你倒生了一張利嘴。”

蕭遙笑道:“是媽媽教導有方。”頓了頓拿起桌上自己畫的春|宮|圖,問道,“媽媽是讓我做畫師,還是繼續上樓呢?”

徐娘子笑了笑,笑意卻沒到達眼底:“你既想做畫師,不妨先做畫師罷。隻一個,若畫不好,就莫怪我不給麵子了。”

蕭遙點頭:“這是自然。”隨後又道,“媽媽想畫哪個風格的畫,隻管請來師傅教我,若請不來,給我看這些畫師所作的畫也成,我臨摹著畫便是。”

徐娘子聽畢便看向她的丫鬟:“既阿遙如此自信,你便去將鄭先生今日交的畫拿過來罷。”

丫鬟很快將鄭公子今日賣給徐娘子的畫拿過來。

徐娘子看向蕭遙。

蕭遙點點頭,拿出第一張畫仔細觀察,觀察了一陣,便鋪好畫紙,執筆開始臨摹。

她知道,這次臨摹好不好,關乎著她的前程,所以畫得格外認真和細心,每一筆下筆前,都仔細思量過,下筆時,也格外留心,儘量不出錯。

原主學過的繪畫知識,和她腦海裡不知何時存在的繪畫知識——雖知識畫植物,但是技巧卻還是相同的,這兩種記憶互相交彙,讓她畫得異常順利。

終於畫完一幅畫,蕭遙手都僵了,但她顧不上自己的右手,而是去看自己的畫。

這一看,她心中頓時大喜。

今晚畫這幅畫,比下午畫的又好上幾分,打眼看過去,竟有幾分像鄭先生親自畫的。

不過,仍舊是老問題,她對人體比例的把控著實掌握不好,故自己看上去,並不怎麼滿意。

蕭遙想到這裡,便抬頭看向徐娘子,想知道徐娘子是否滿意。

這一抬頭,便看到徐娘子笑容滿麵地看著自己:“好女兒,你這畫畫的天分可真好,這畫作,比之鄭先生也不差什麼了。你既要做畫師,我便成全你。不過,你既要畫,須得認真,往後畫的畫,可不許比這次的差。”

蕭遙向徐娘子作揖:“謝媽媽成全。”站直之後,才又道,“媽媽且放心,我定當努力畫,必不會叫媽媽失望。”

雖然她做畫師仍在春風樓,但已不再是原先那般朝不保夕了,這比她料想中好上許多。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她畫的春|宮|圖能叫徐娘子滿意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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