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看了一眼蕭氏父子二人, 旋即一臉詫異和驚慌地看向徐娘子:“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蕭家二老爺和蕭三公子看到蕭遙那一刻,都不用驗明正身, 便相信她就是他們家的人,因為那張臉蛋和蕭二夫人有幾分相似, 二老爺是見過蕭遙外祖母年輕時的, 更是覺得蕭遙像極她的外祖母。
隻是來不及為確定蕭遙身份而高興,他們便發現, 蕭遙竟似對著老鴇頗為依賴, 反而戒備他們,心中均十分苦澀。
這個孩子,原本該在侯府錦衣玉食長大, 根本不會與老鴇這種賤籍打交道的侯府姑娘, 竟依賴一個老鴇,這如何不叫他們痛苦?
蕭二老爺想到這些年來女兒在這種風塵之地長大,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但他仍然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沉下臉對徐娘子說道:“將你知道的, 好生說與姑娘, 半個字不準隱瞞。”
徐娘子肯帶兩人來見蕭遙, 便是因為被教訓過, 此時哪裡敢不從,馬上看向蕭遙:“阿遙啊,這兩位拿了你的賣身契前來,說你是他們家逃奴的後人,要將你帶回去。”
蕭遙一臉吃驚:“當真如此?”
徐娘子點頭:“有賣身契,又有官府的文牒, 斷沒有假的可能。”她這般說時,如同得了急病,整個身體都是抖的,臉上眼裡,全是深切的痛苦,“可是,我養了你這許多年,早將你當成女兒了,怎麼舍得讓你離開我啊……”
她說完,淒厲地哀嚎起來。
蕭三公子冷冷地道:“你既養了她許多年,我們自會給予補償。隻是你這買賣人口,卻又是重罪,我們先去官府掰扯清楚再談賠償罷?再有,買來的隻是你的一片之詞,說不得,是你拐來的也未可知。走,先去官府掰扯清楚。”
“天爺啊,我如何能是那黑心爛肺的拐子啊,阿遙委實是我花銀子買來的。”徐娘子心中閃過驚慌,但麵上不顯,隻割肉一般叫道:“我並不知阿遙是逃奴之後,我買阿奴,也是拿銀子買,又去官府登記過的啊。”
蕭遙的確是買來的,可卻是跟拐子買的,樓裡許多姑娘都是這般,若眼前這兩人真的將她帶到官府去,說不得便會露餡。
雖說她常年跟官府打交道,有那麼些人脈關係,遇著小事,基本不會有事,可眼前這兩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啊,不說她惹不起,便是本城父母官知府大人也惹不起啊。
蕭二老爺看了蕭遙一眼,心中閃過急切,當下看向蕭三公子,道:“她看著的確不像是壞人,再者,她的確養了阿——咳咳,這逃奴之後多年,是該給些補償的。你不必多說,給她罷。”
蕭三公子卻沒有即刻給銀子,而是看向徐娘子:“今兒我把銀子給你也沒什麼,但是他日若叫我查到,人是你拐來的,又或是你跟我家的逃奴有關係,我饒不了你。”
徐娘子連聲說“不敢”,眼巴巴地看著蕭三公子。
蕭三公子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我家一等大丫鬟的月錢是一兩銀子,十一年便是130兩,外加四時衣衫並一年嚼用,給你兩倍多些,300兩頂天了罷?”
徐娘子聽得隻有300兩,一顆心幾乎沒滴血,叫道:“這300兩如何夠啊?這些年,我請了師父叫阿遙琴棋書畫不說,單是吃穿用度,便與官家小姐一般了,如何止300兩?”
蕭三公子似笑非笑:“那你說說,你要多少?”
徐娘子看了一眼蕭遙,快速計較起來。
蕭遙若梳攏上樓,當晚便能賣出五千兩的價格,若要贖身,少於五千兩她是不賣的。
徐娘子想到此,便道:“我養大了阿遙,不僅教她琴棋書畫,還與她情同母女。委實不願與她分離。隻是她若是你們家的逃奴之後,我也不能強留,好歹給我一些慰藉罷。我要的不多,兩位看,這個數如何?”
她對蕭二老爺和蕭三公子豎起一根食指。
蕭三公子冷笑:“一千兩你也敢開?不必多說,我們先去官府掰扯清楚罷?屆時官府程之禮程知府判了,該給多少銀子,我們絕無二話!”
徐娘子聽他一口氣便砍了10倍的價格,便幾乎無法呼吸了,再聽到他連一千兩都不肯給,幾乎沒氣得厥過去,她忍不住說道:“兩位,我培養阿遙,絕不止這點子錢啊。”
蕭三公子道:“逃奴之後,根本無須教導琴棋書畫,隻學如何家裡姐兒便是了。你如今教了琴棋書畫,叫我們帶回去是做小姐還是侍候人?我們不嫌你給我們惹麻煩,你倒來邀功了。”
一直不出聲的蕭二老爺沉吟片刻,點頭道:“的確不該。這樣罷,我們也不為難你,也不叫你吃虧。如今,我們先去找程之禮,讓程之禮按律例判,該我們給你多少銀子,我們便給多少。”
徐娘子見這兩人直呼程知府的名字,顯然來頭不少,再加上她的確心虛,哪裡敢去見官?當下看向蕭遙,說道:“阿遙,你來說一說,媽媽這些年對你好不好?收個一千兩是否過分?”
蕭二老爺和蕭三公子聽了,都看向蕭遙。
蕭遙知道,徐娘子這人愛財如命,若給得太少,徐娘子懷恨在心,將來難免壞事,再者,夏之恒和吳公子等料想還在這青樓裡,若拖得太遲,叫他們卷進來,她離開青樓這事或許有變故,實在不宜再拖延,當下便道:
“媽媽養了我一場,給一千兩並不過分。離開樓裡之後,我自當學侍候人的本分,絕不叫兩位為難。”
徐娘子聽到蕭遙這話,激動地差點忍不住抱住蕭遙哭出來。
總算有個人幫她說話了。
蕭三公子看向蕭遙:“念在你母親於我有養育之恩,我今日便還了這份恩情。”說完,數了一千兩銀票,遞給徐娘子。
徐娘子接過銀票,眼睛骨碌碌的轉,笑著道:“原來阿遙的母親,曾是公子的奶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