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蕭遙去給長輩請了安,回來吃了朝食,便關門完善昨兒畫的那幅《敲登聞鼓》。
差不多到中午,蕭遙放下筆,如癡似醉地打量這幅畫,越是打量,越是滿意。
打量了許久,千秀來催吃飯,蕭遙才放下畫,走到外間吃飯。
吃完飯,蕭遙想著自己需要去不知樓一趟,便叮囑了千秀幾句,再次悄悄離開侯府,直奔杏花巷。
她需要知道不知樓何日開拍賣會。
來到杏花巷,看到昨日所有緊閉的竹筒都被打開了,上頭換了一根竹簽。
蕭遙打量了竹筒片刻,將昨天那根竹簽拿出來,插進去,這才將新竹簽□□。
竹簽上有一行小字,是時間與地點。
蕭遙見時間竟是次日晌午,頓時大喜過望。
她正急著要從不知樓知道一些秘辛,不知樓竟就在第二日競拍,真是可喜可賀。
第二日,蕭遙生怕蕭二姑娘或是其他人來找自己,便去找蕭二太太,說自己想出門去學更好的裝裱技術,讓蕭二太太對府裡隱瞞一二。
蕭二太太笑道:“這不難,娘借口說帶你去買簪子便是了。”
蕭遙道:“二姐姐昨兒過來與我說,讓我最近都莫要外出。我昨兒才答應她的,今兒便與你外出,二姐姐若知道,怕是以為我故意跟她鬥氣呢。”
蕭二太太希望蕭遙跟府上姐妹和睦相處,聽了這話,便點點頭:“這倒是個問題。”說完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可你一個人出去,娘不放心啊。”
蕭遙道:“這有什麼,我保準安全回來便是。若非怕二姐姐知道,我便帶千秀一同去了。”
蕭二太太蹙著眉想了片刻,道:“我帶你出門罷,就說你外祖母想你想得厲害,我才帶著你回去。你二姐姐知道,想必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你的一片孝心。”
她說完,不讓蕭遙拒絕,馬上便命人套馬套車。
半個時辰後,蕭遙出現在東城區的一個院子跟前,叩響了門。
她此時男裝打扮,臉用一塊白布蒙住,頭上戴了一頂帽子,帽子四周垂下幕簾,遮住了她的雙眼。
門打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含笑問道:“敢問貴客可是有事?”
蕭遙將竹簽遞了過去。
老婦低頭打量片刻,含笑將竹簽還給蕭遙,說道:“貴客請跟我來——”從頭到尾,對蕭遙的怪異打扮沒有半點好奇。
蕭遙跟著老婦往院中行去,一邊走一邊暗暗戒備。
所幸一路上並未發生什麼,那老婦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來到甲丁號房間,老婦推開門,低聲道:“貴客請進。”
蕭遙進去,見是一個普通的廂房,裡頭有桌有椅,桌上有一壺茶,顯然是供人歇息的。
她在房中等了約莫一刻鐘,又來了四十來歲的男子,男子進來躬了躬身,道:“鄙姓王,乃這裡的管事。請貴客跟我走。”
蕭遙仍然滿心戒備地跟著王管事走。
這次,王管事將她帶到甲丁甲號房前。
走到門口,王管事低聲道:“請貴客進去等候,貴客的畫是第一個被拍品,一旦有人競拍,某將引其來此回答貴客的問題。”
蕭遙點了點頭,邁步進入房中。
進房後,她打量四周,見房中有一桌一椅,桌子上放著一壺茶並筆墨紙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蕭遙在桌邊坐下,認真等待起來。
這次,還是等了許久,外頭才響起三個人的腳步聲。
蕭遙抬頭看去,見當先一人是先前引她進來的王管事,後麵是兩個捧著竹簍的小童。
王管事在屏風前站定,沉聲對蕭遙道:“貴客,所有競拍者皆將競拍內容寫下,請貴客過目,選出滿意的競拍人完成此次交易。請貴客謹記,若貴客選不出來,將由我們不知樓代替貴客選出,請貴客慎重。”
蕭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管事見狀,示意兩個小童將竹簍放下,便帶著小童離開了。
蕭遙站起身看了看,見兩個竹簍內的紙條皆未滿,還空出很多,當下將其中一個竹簍的紙條倒入另一個,這才拿起竹簍中的一張折好的宣紙,低頭打開,看上麵的文字。
她這次將畫拿到不知樓拍賣,要求不用金銀珠寶競拍,而是用鮮為人知的秘辛來競拍。
不論是誰,隻要寫出出讓她滿意的秘辛,這幅畫便屬於他。
若她一直找不到滿意的,便由不知樓裁決,選出其中一個秘辛提供者,定為成功競拍者,將畫帶走。
這第一個張宣紙,會寫下什麼秘辛呢?
蕭遙看完紙上的字,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翠月樓的名妓馬九娘喜觀|音|坐|蓮姿勢。”
這算哪門子的秘辛?
隻怕任何一個與馬九娘在一起過的男子,都知道此事。
蕭遙將宣紙重新疊好,放在空了的那個竹簍裡,隨後打開其他紙條。
“禮部尚書許尚書懼內!”
蕭遙的嘴角抽了抽,這些人寫的多是風月之事,著實無趣。
“柳侍郎有斷袖之癖!”
“永寧公主月前生病乃因駙馬袒護小妾。”
“江尚書不喜沐浴,最長曾達一個月不曾沐浴!”
“永記包子鋪的掌櫃有兩個外室!”
……
蕭遙一個接一個地翻看,秘辛了解到不少,可沒有一件是她想知道的。
不過,這些事,聊勝於無了,她全都將之記下來。
“夏侍郎二子夏之恒癡戀安寧公主。”
蕭遙終於看到一條自己想知道之人的消息,忙再三細看,確保記下,這才看下一個。
“太子身體羸弱,三個月行房一次!”
“四皇子有心儀的女子,正極力說服皇上與建安候府退婚,迎娶心儀之女子。”
蕭遙挑眉。
四皇子正是蕭大姑娘的未婚夫,大概兩個月後便完婚了,若當真有了心儀的女子,對大姑娘來說,絕對是個打擊。
蕭遙甚至開始懷疑,上輩子四皇子跟建安侯府退婚,會不會也有這個原因。
不過,這畢竟隻是秘辛,當不得真的,需要求證。
蕭遙又往下看。
不得不說,這競拍的質量有點差,剩下的,與原先的一般,多數是風月之事——不是達官貴人的風|流|韻|事,便是商販地主的風|流|韻|事。
蕭遙看得犯困,但還是打了哈欠之後,繼續看下去。
眼見竹簍裡的紙條越來越少,蕭遙知道,今日或許收獲不大。
不過,她早知如此,並沒有太過失望。
或許是時候去找蕭二姑娘,跟她開誠布公談一談,再交流一些信息了。
蕭遙一邊想,一邊繼續打開剩下的紙條。
“今上迷信,曾請一善大師算國運!”
“五皇子與四皇子表麵是好兄弟,實際上多次坑害四皇子。”
“婉淑妃不喜建安侯府,曾在皇上麵前貶低建安侯府幾位姑娘。”
“柳尚書曾因建安侯當初輕慢於進京趕考的他而懷恨在心,二十年始終不忘。”
蕭遙坐直了身體,將後兩張紙條一道放在跟前,一邊細看一邊揣測。
這兩張紙條,看起來都挺像那麼回事。
會不會,就是其中一個原因呢?
或者是兩個原因相加?
婉淑妃不喜建安侯府幾位姑娘,所以她有動機算計原主,讓拐子將原主拐走,之後揭發原主曾淪落風塵,給建安侯府所有女子致命一擊。
柳尚書對建安侯懷恨在心,一直伺機報複。
兩人合作起來,婉淑妃對建安侯府的未婚女子出手,柳尚書則借著這個機會搞垮建安侯府!
蕭遙越想越有可能,她盯著兩張紙條看了又看,最終放到一邊,拿起最後一個紙條打開。
“太子寵妾害怕太子對建安侯府二姑娘有意,一直阻止太子與建安侯府二姑娘見麵。”
蕭遙看完這最後一個紙條,又覺得,這或許也是原因。
不過,這些都隻是競拍者提及的一些秘辛,也就是他們知道的或是聽回來甚至是胡亂編造的機密及隱私之事,真假還需要考證。
也就是說,要確定幕後之人搞垮建安侯府的原因,得先確定這些秘辛的真實性,再進行篩選合理的理由。
蕭遙將紙條重新折起來收好,又翻了翻,將夏之恒癡戀安寧公主那張紙條翻出來,當做是滿意的競拍秘辛,這才站起來,敲了敲桌上的一麵小鼓。
王管事很快進來:“請問貴客選好了麼?”
蕭遙先將一千兩銀票遞過去,接著又將剛才選出來的紙條遞過去。
紙條外,寫著編號的,王管事隻需將紙條拿出去,依照編號找人便是。
王管事捏著銀票以及紙條,低聲問道:“貴客是支付一千兩銀票的傭金麼?”
蕭遙點了點頭。
王管事聽畢,點點頭,低頭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蕭遙身旁那竹簍裡的紙條,道:“顧客若願意,我們不知樓願用一個消息跟貴客交換桌上這些秘辛。”
蕭遙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不必了。”
王管事臉上露出惋惜之意,說道:“貴客何時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不知樓找小可。現在,交易已結束,貴客可離開了。”
蕭遙再次點了點頭,拿出身上帶著的一匹布打開,將所有紙條倒進去,隨後將布圍起來,確保圍得嚴嚴實實,她便抱著布包快步離開。
她離開不知樓,感覺身後有人尾隨,便連忙按照來之前想好的撤退計劃,拐進巷子中,又兜兜轉轉穿過幾條小巷,每離開一條小巷,她身上的衣衫以及打扮便變一次。
到得最後,她成了個駝背老嫗,弓著背前行。
回到跟蕭二太太約定的地方,蕭遙快速衝守在馬車前的千秀打了個手勢,便雙手一撐上了馬車。
千秀吃驚地跟著上馬車,見蕭遙開始拆掉臉上的偽裝,這才驚道:“姑娘,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的?”
馬車內的蕭二太太也是目瞪口呆,她見蕭遙弄掉臉上的偽裝,露出原本的麵容,才道:“這是做什麼去了?可有事沒有?吃虧沒有?”
蕭遙示意回府,這才道:“我沒事,有人似乎認出了我,所以我趕緊辦成這個樣子跑出來。”
蕭二太太一聽,忙讓馬車加快速度回去,嘴上則接連問出幾個關心蕭遙的問題,最後還上手檢查蕭遙身上是否有傷。
蕭遙讓她仔細檢查,又一再表示自己沒事,這才哄得蕭二太太雨過天晴。
一行人回到侯府,感覺府中氣氛很凝重。
蕭遙扶蕭二太太下車,示意千秀拿她帶回來的包袱。
蕭二太太牽著蕭遙的手往裡走,走幾步,便發現府上下人亂糟糟的,一個個臉上還帶著慌張,便叫住一個管事模樣的婆子,問道:“府上發生了何事?怎麼一個個都神思不屬,慌裡慌張的?”
那婆子忙彎腰行禮,帶著哭腔說道:“大姑娘去徐尚書府上,不慎落水了,叫王侍郎家的大公子救了上來。如今府上人都偷偷說,四皇子要跟大姑娘退婚的。大姑娘醒來,哭得死去活來,夫人也病倒了。”
蕭二太太聽到這裡,大吃一驚,失聲道:“當真?”回過神來又道,“此事事關重大,又涉及府中主子,你若信口胡謅,仔細你的皮。”
“老婆子如何敢胡說?”那婆子忙道:“的確是真的。”
蕭遙第一時間便想起方才看到的與四皇子有關的秘辛——四皇子有心儀之人,想與建安侯府退親,迎娶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