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第 938 章(1 / 2)

侯夫人見蕭二太太和蕭遙兩兩相望, 隻當兩人是吃驚這名畫的價格,倒也不覺得可笑,畢竟她初初知道時, 也是這般吃驚的——那些大師的畫賣這個價格, 倒天經地義, 一個剛出名的畫師,竟也賣這價格,怎麼不叫人吃驚?

侯夫人等了一陣,估摸著蕭遙兩人吃驚勁兒過了, 便柔聲道:“弟妹,你先把畫準備好,我回去拿銀票。”

蕭二太太回神,連忙叫住侯夫人:“大嫂, 這畫我們買的價格並不是很貴,且本就是為了送你的,你不必拿銀子。”說完起身走到一旁,將蕭遙方才拿過來的畫遞給侯夫人。

侯夫人接過畫,卻並沒有立刻細看, 而是看向蕭二太太:“弟妹, 你這份心意嫂子承了,但這銀子卻不能不給的。你彆與我推辭,這畢竟不是公中的, 叫你出錢畢竟不好。你手上若有閒錢,便留著多幫三姑娘置辦些嫁妝。”

蕭二太太搖頭:“這不成……”

蕭遙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推讓, 忽然明白,為何上輩子原主流落煙花之地一事爆發,侯府幾個未婚男女被退婚, 為何侯府的男人們要鋌而走險了。

本質上,他們都是愛護家人保護家人的好人,他們皆竭力希望自己的家人過得好。

當下她加入進來,一起勸侯夫人。

侯夫人一打二,不敵蕭二太太和蕭遙母女,隻得拿了畫退去。

然而第二日,她還是悄悄地來,不由分說地塞了五千兩給蕭二太太,並表示:“你的心意嫂子知道,隻是不能全叫你破費的,這畫,我們一人出一半,以後有什麼事,隻管來找嫂子。”

蕭遙從二太太那裡知道此事,再一次在心中感歎侯府的和睦,自己也更堅定了守護侯府的決心。

蕭二太太將銀票收好,看向蕭遙:“阿遙,你那裡不是還有兩幅畫麼?娘想仔細看一看,那畫是什麼樣子的,為什麼竟能賣出如此高價。”

蕭遙笑著說道:“娘且等著,我這便去拿來。”

蕭二太太搖了搖頭:“不必你去,娘與你走一趟,去你院子看便是。”

到了蕭遙的院子,蕭二太太認真地看蕭遙畫的兩幅畫。

當仔細端詳了莊子上一個佃戶的畫良久,蕭二太太緩緩地開口:“這幅畫的主人看上去,顯得貧困潦倒,可是他的雙眼卻格外堅定。這是個不會被命運打倒,一直與命運抗爭的人。”說完有些迷茫地看向蕭遙,

“這些畫能賣出高價,除了逼真,便是因為人物表露出來的感情麼?”

蕭遙卻顧不上回答,她腦海裡,一直回蕩著蕭二太太的話。

“這是個不會被命運打倒,一直與命運抗爭的人。”

這話如同黃鐘大呂,重重地敲在蕭遙的心頭上。

與命運抗爭的人!

曾幾何時,她也該是個與命運抗爭的人。

可是,回到侯府後,她一直以不想影響侯府聲譽為由,被動地接受一切,從來沒有做過什麼。

也就是說,她基本是個吃閒飯、混吃等死的,從來沒有表現過任何主動性。

這樣的她與死去的人又有什麼不同?

意識到這個問題,蕭遙又想到,她因為害怕損害侯府名聲而減少作畫,並不再畫喜歡的春|宮|圖,完全壓抑住了自己的本性,這雖然可以美其名曰不自私,不為侯府惹事,可這樣的她,還是她麼?

若她不再是她,她這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不惹事拯救侯府麼?

可是不惹事,當真能拯救侯府嗎?

從夏之恒出現起,一切都顯得那般不尋常,她不惹事,當真就能讓侯府無恙?

往深裡想,夏之恒怎麼知道她在青|樓?

他是偶然知道,亦或是,時候到了,知道她身在何處之人,特地讓他去一趟春風樓,將她帶回京的?

若是後者,這是否能說明,原主被拐賣,最終流落煙花之地,都是一場苦心策劃多年的陰謀?

十一年前便開始的陰謀,針對的是整個建安侯府,靠著她不惹事不拋頭露麵,真的可以破解麼?

這明顯不能。

蕭二太太自言自語良久,見蕭遙若有所思,一直不曾說話,便伸手在蕭遙麵前擺了擺:“阿遙,你在想什麼?”

蕭遙回神,看向蕭二太太,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與認真,說道:“我想通了一些事。娘,謝謝你。”

蕭二太太一臉不解:“謝我什麼?”

蕭遙不想多解釋,便站起身,挽著蕭二太太的手臂,笑道:“娘,我們一起看畫罷。”

送走蕭二太太之後,蕭遙開始搜索自己的記憶,並決定為印象深刻之人作畫。

在郾城遇見的,從郾城一路回京路上所見的,那些鐫刻在她腦海中的人,從這一天開始,將慢慢地在她的筆下活下來。

蕭遙又開始了埋頭作畫的日子,她如癡似醉地畫人物畫,當畫出滿意之作後,便親自裝裱,將成品收起來放好。

除了做這些,蕭遙還開始不著痕跡地打聽蕭二姑娘如今在做什麼,為此時不時去跟蕭二老爺說話,旁敲側擊地問有關侯府未來走向之事。

通過打聽,蕭遙知道蕭二姑娘時長上街挑衣服做首飾,暗中則結交來京參加科舉的舉子。

蕭二老爺和侯爺,由於府上沒什麼事,並未如上輩子那般,踏出那一步。

蕭遙通過府上幾個有決策權之人的行為推測出,蕭二姑娘雖然機警,但是並未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目前隻是糾正上輩子走錯的路。

敵在暗我在明,還是太危險了。

蕭遙開始琢磨著打聽消息,並第一時間便想起在春風樓聽老鴇提起過的不知樓。

不知樓,並非什麼都不知道,而是無所不知之意。

據說,那是個賣情報的地方,官家隱私,權貴醃臢,不知樓皆知道,但因出賣這些,會得罪最頂尖的利益集團,故他們從不販賣這些,隻會賣簡略信息,不提供任何證據。

除了賣消息,不知樓也經營拍賣稀罕物這門生意。

隻要拍賣之物夠稀罕,賣主索要任何報酬皆可,由不知樓居中承辦,一旦賣主滿意,完成交易,賣主須給不知樓一千兩作為報酬,亦或是,將所得消息賣與不知樓。

這不知樓很是神秘,但為了客源故,卻在各處皆有據點。

蕭遙不知道蕭二姑娘是否從不知樓買過消息,但如今一無所知,她卻是要試一試的。

想到這裡,她翻出自己最為滿意的一幅畫,然後在一張紙條上寫上拍賣價,便開始做準備工作。

次日,蕭遙讓千秀打掩護,自己一人喬裝成男子,帶著畫以及紙條悄悄出了建安侯府,直奔京城煙花之地。

蕭遙並不知道不知樓在何處有據點,但卻聽說過一般距離煙花之地不遠。

故她到了煙花之地鄰近後,轉身進入煙花之地旁邊的巷子中。

蕭遙走的巷子,名喚杏花巷。

她如同普通的行人一般,往杏花巷深處行去。

杏花巷中人並不多,隻偶爾有幾個人路過。

蕭遙走得慢,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

經過一株高大的杏花樹時,蕭遙目光一亮。

杏花樹旁,掛著一列大大的竹筒,上頭寫著“天知地知我皆知”幾個字。

蕭遙快速打量了一眼那些竹筒,見有的嚴絲合縫,有的卻隔著一條縫,猜到這應該便是買消息或是拍賣之地了,便打量四周,見四下裡無人,忙上前打開隔著縫的竹筒,將手上的畫以及紙條放了進去。

放好畫以及紙條後,她馬上合上竹筒,將支撐竹筒留下縫隙的竹簽□□。

竹簽剛拔下,竹筒便徹底合上了,與其他竹筒一般,嚴絲合縫。

蕭遙拿了竹簽快步離開,回到主街道後,才緩步慢行,細細觀察在京中討生活的芸芸眾生。

在街上走了一圈,蕭遙正要回去,忽見不遠處的人俱是往一個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著什麼,心中不由得有幾分好奇,見身後亦有人跟著跑,忙拉住一個大娘,問道:“大娘,發生什麼事了?這是要跑去哪裡?”

大娘一臉亢奮,激動地道:“前麵有個婦人,在擊鼓鳴冤,要告禦狀呢!”她興衝衝地說完,便撇下蕭遙,飛快地向前方跑起來。

蕭遙聽到是告禦狀,也來了興趣,便也跟著人群往前走。

擊鼓鳴冤的高台前方,圍滿了看熱鬨的老百姓。

蕭遙見人多,原打算站在外圍看,可正巧她前麵有一個胖子正往前擠,生生擠出一條道來,忙也緊跟上去。

她走到最裡頭,一抬頭,便見著了一個滿臉冤屈的女子,這女子衣衫襤褸麵容憔悴,一雙眼卻格外亮,眼睛裡是不屈,是視死如歸。

此時,那女子雙手緊緊地握著鼓槌,站起身,用力敲向那麵大鼓。

明明看起來顯得異常羸弱的身軀,可是在敲響大鼓時,卻充滿了力道。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響起,卻直直擊進很多人心中。

蕭遙怔怔地看著擊鼓的婦人,心裡頭萬千思緒在奔湧,有悲憫,有佩服,更有前所未有的激情,那激情讓她的血液沸騰起來。

當蕭遙回神時,那擊鼓的婦人已不在了,四周圍觀的群眾,也走得七七八八了。

一個大娘看向蕭遙,嘴上叫道:“小郎君怎地還不走?那婦人被帶進宮門了,據說要滾釘子的,可惜我們看不到了。”

蕭遙衝大娘點頭示意,便轉回建安侯府,仍然攀牆悄悄回去。

回到住的小院,蕭遙看到了臉色有些焦急的千秀,便問:“怎麼?有人來尋我麼?”

千秀一麵讓蕭遙進來,一邊關上門,低聲道:“晌午時二姑娘來了,說有要事找姑娘,我說姑娘歇午微醒,二姑娘便說遲些再來。姑娘,幸好你回來了,不然二姑娘再來,我便找不著借口了。”

蕭遙一邊由千秀服侍自己換衫,一邊問:“可知二姐姐找我有什麼事?”

千秀搖搖頭:“二姑娘並沒有說什麼,隻是臉色顯得有些驚惶,亦有些凝重。我讓千杏去送二姑娘,千杏回來說,二姑娘在花園子遇上了大姑娘,勸大姑娘過兩日彆赴徐大姑娘的約。”

蕭遙聽了這些話,馬上想到,蕭二姑娘應該是出事了,故來勸告她,也勸大姑娘莫要外出。

隻是到底是不是,還得等二姑娘來找她,才能確定。

蕭遙想到這裡,心情更沉重了。

如果蕭二姑娘當真出事了,那麼,她原先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有人從十一年前便布局,要坑害建安侯府!

而且,不是普通的坑害,而是要讓建安侯府灰飛煙滅。

蕭遙換好衣裳,又重新梳妝,坐著看了一會子書,蕭二姑娘便來了。

蕭遙命人上茶,又跟蕭二姑娘問了安,這才在蕭二姑娘跟前坐下。

蕭二姑娘的臉色帶著陰霾,人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問過蕭遙日常起居之後,便提起來意:“三妹妹,你最近這些日子莫要外出,不管是誰約你。”

蕭遙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蕭二姑娘今日受驚,此間並未恢複,又想著蕭遙便是知道什麼,也幫不上忙,反而有可能被夏之恒這樣的人套話,再加上此事事關自己的閨譽,少一個人知道她便安全一分,當下道:

“你記住我的話便罷,旁的就莫要多問了,多問對你並不好。”說完便站起身告辭。

千秀目送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很是不滿,低聲道:“二姑娘這也忒霸道了,憑什麼要求姑娘不出門,卻又不肯告知原因?便是她聰明,姐妹之間,也不必如此。”

蕭遙看著蕭二姑娘離開的背影,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蕭二姑娘如今的穿戴,皆與清晨去給蕭老太太請安時不同,顯然是換過衣衫的,再加上表情她表情驚惶,又心不在焉,可見她原先的推測屬實——蕭二姑娘今天不僅出過門,還遇上了什麼讓她驚惶之事,被嚇著了。

蕭遙看向千秀:“千秀,你若無事,便多與二姐姐身邊的丫鬟說說話。”

千秀笑道:“奴婢省得的。”

當晚,蕭遙吃了飯,在院中消食時,千秀跟幾個小丫鬟說了幾句話,便看向蕭遙。

蕭遙同千秀一起回到房中,看向千秀:“可是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千秀點頭,低聲道:“隻打聽到片言隻語,都是小丫鬟說出來的。說是什麼人認錯人,幸虧二姑娘走得快。”

蕭遙聽了這話,飛快地思考起來。

若是女子認錯了蕭二姑娘,那蕭二姑娘根本用不著受驚,並且第一時間離開,故認錯蕭二姑娘的,極有可能是男子,還是喝醉了酒或者花名在外的狂徒這一類人。

隻有這樣,蕭二姑娘才會第一時間退走,並在回來之後,想到若她出事會帶來什麼後果,進而猜到有人故意算計她,才十分驚惶,並不顧自己受驚的身體,第一時間來通知她,也勸阻大姑娘。

蕭遙覺得自己猜得沒錯,可她並沒有半點高興,因為這就證實了,幕後之人,一直在針對建安侯府,從不打算住手。

看來,要儘快去不知樓一趟才行。

打發了千秀,心中又做了計劃,蕭遙便進入裡間,關上門,開始認真作畫。

今日那敲登聞鼓那婦人,給了她太多的震撼,她迫不及待地要作畫了。

子時過了,千秀再三來催,蕭遙才揉著眼睛放下畫筆,打量已然畫完她卻覺得還有不足的畫。

雖然有心再完善,可蕭遙實在撐不住了,便打著哈欠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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