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意蕭遙竟敢再□□駁自己, 心中極為不悅,沉下俊臉道:“你非要孤再說一次丟你的麵子麼?你出身鄉野,不知京中閨閣喜什麼香, 可以多學。”
蕭遙沒有反駁, 隻是淡淡問道:“聽聞太子喜淡雅之香,可是真的?”
太子以為她終於聽進去了, 這是打聽自己的喜好, 當即欣慰地點了點頭:“沒錯, 你以後調香,最好淡雅一些。”
蕭遙看向他,一板一眼地說道:“我昨夜薰的,便是溫成皇後閣中香, 世人皆知, 溫成皇後製香, 舍棄了合香的主流香材‘沉檀龍麝’, 很是淡雅, 東坡居士評價此香‘雖誠有思致, 然終不如嬰香之酷烈’,殿下卻說那香濃烈,到叫我不解。”
太子沒料到蕭遙昨夜薰的竟是如此淡雅的香,一時臉上火辣辣的, 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道:“既如此, 你為何不反駁?”
蕭遙反問:“殿下可曾給過我機會?”旋即又道:“殿下貴為太子,便是做不到兼聽則明,也不該隨意冤枉他人才是。”
太子被蕭遙反駁本就不快,再聽到蕭遙幾乎是明著教育自己, 心情更差,惱羞成怒道:“夫為妻綱你懂麼?何時輪到你教訓孤了?”
蕭遙正色道:“我乃皇上指給殿下的妻子,與太子夫妻一體,若見了太子錯處卻無動於衷,倒辜負了皇上對我的一番信任再者,若依太子意,何有樂羊子妻?我雖不及樂羊子妻,但亦盼有其一半之能。”
太子再次被堵得詞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遂一揮手出去:“用膳罷。”
蕭遙照了照鏡子,見自己一身格外得體,便也起身。
這時千秀進來扶她出去,一邊走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太子妃,除關良娣外,孫良娣和宋良媛等都來了。正在外頭等著給太子妃磕頭行禮呢。”說完又憂心忡忡,
“太子妃可是與太子起爭執了?我見太子方才出去時,臉色不怎麼好看。孫良娣她們在外頭,見著了太子的神色,隻怕又要胡亂猜測,暗地裡取笑於太子妃,還有東宮的刁奴……”
她說到這裡,已經快走到外間了,生怕被孫良娣等聽見,忙住了嘴。
蕭遙道:“不礙事。”說完由千秀扶著踏入明間,在太子身旁坐下來。
她剛坐下,便聽得“砰”的一聲響。
蕭遙驟然聽到這種響聲,有點吃驚,便抬頭看過去,這一看,心中暗驚,麵上不顯,隻是眉頭微微蹙起來,帶著不悅:“這是怎麼回事?”露出被冒犯的惱怒之色。
太子看過去,見是宋良媛打翻了茶杯,此時正玉容慘淡,便說道:“宋良媛懷有身孕,怕是身體不適,太子妃不必與她計較。”他記恨蕭遙先前在裡間絲毫不給自己麵子,此時便故意為宋良媛說話,讓蕭遙沒臉。
蕭遙聞言點點頭:“原來如此。”又看向宋良媛,語帶斥責,“你是雙身子,身體不大好,何必來給我請安?以後若身體不適,就不必過來了,打發丫鬟來說一聲便是。”
她說這話時,心裡的驚愕還未褪去。
因為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本該在江南的宋惜容,居然來了東宮,而且是太子的姬妾之一!
宋良媛心中驚愕,卻也知道不能托大,忙就要站起來。
蕭遙見狀,馬上又道:“不必行禮,坐著罷。”宋良媛是東宮目前唯一有孕的女子,她不管從哪方麵,都不會讓她給自己行禮的。
宋良媛上來行禮,沒事還好,若有事,她心中定會不安愧疚的。
宋良媛也擔心胎兒不穩,便扶著丫鬟微微福了福身以示尊重,嘴上輕聲細語:“是妾的不是,讓殿下與太子妃擔心了。”
蕭遙道:“你好好坐著罷。”說完看向坐在最上首的女子。
最上首的,是孫良娣,她是除蕭遙外品階最高的妾室,見蕭遙看過來,忙上來敬茶。
蕭遙打量孫良娣,見她容顏秀麗,一雙美眸帶著溫和,顯然是個溫柔的女子,便衝她含笑點點頭,道:“以後好好服侍太子,為太子開枝散葉。”
說完接過茶抿了一口,遞給身旁的千秀,又從青衣手中接過一根簪子以及一匹布,遞給孫良娣。
孫良娣恭敬地接過蕭遙賞賜的禮物,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隨後,輪到宋良媛。
因剛才那一出,蕭遙沒讓她上來敬茶,隻是讓她在座位上向自己敬茶,再讓丫鬟送上來,也依照份例打賞了一些東西,打賞完了,問道:“今兒怎麼不見關良娣?”
此話一出,廳中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太子想起被設計一事,俊臉又難看了幾分,淡淡地道:“她犯了錯,在抄佛經,等她抄完,再叫她來給你敬茶罷。”
蕭遙點了點頭,隨後又接受其他良媛以及妾室的敬茶,和之前對孫良娣一般,她沒有半分為難,都規規矩矩地喝茶賞賜以及勸告一番便罷。
而這些敬茶的女子,不管心裡想什麼,在敬茶時也都是規規矩矩的,並沒有蕭二太太和蕭二姑娘跟她說的那般會耍手段,不知是因為都對太子沒什麼期待還是第一天不好出手。
蕭遙見了太子的姬妾後,便打發了這些女人,開始用早膳。
太子因著蕭遙多次反駁自己,對她已經有了怒意,可是用早膳時,目光瞥見蕭遙,見她雪膚花貌,小嘴如同櫻桃一般紅潤水嫩,於咀嚼間,露出珍珠一般的貝齒,不由得看癡了,心中不由自主地湧上“秀色可餐”這四個字。
他再一次忍不住扼腕歎息,如此絕代佳人,怎麼就生了這麼無趣不討喜的性子呢?
蕭遙不管太子在想什麼,她吃完早膳,又坐了片刻,便跟著太子去請安。
皇帝今日沒有上朝,已經領著四妃以及幾個皇子公主等著了。
蕭遙跟太子上前去行禮,獲得了皇帝和藹可親的一番勸勉以及一堆賞賜,之後又向趙貴妃與婉淑妃等幾個妃子行禮——雖然太子和太子妃論起品階比趙貴妃幾個高,但因為趙貴妃幾個是太子長輩,故太子和太子妃是需要向他們行子侄禮的。
趙貴妃笑吟吟的:“這孩子生得可真好,與太子登對得緊。”又柔聲對蕭遙道,“宮中景致不錯,若有空,可以多來賞景。”
她不敢說多來陪她之類的話,因為這些話,隻有太後和皇後才有資格說,她雖貴為貴妃,但畢竟也隻是妃子,是不能說的。
蕭遙大方得體地應了。
趙貴妃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笑吟吟地將早就準備好的賞賜遞給蕭遙。
任誰來看,都能看得出,她似乎很喜歡太子妃。
蕭遙接過來,遞給身旁的宮娥,又去給婉淑妃行禮。
婉淑妃生得豔麗無雙,看起來神采飛揚,她一邊打量蕭遙一邊笑道:“太子妃端莊大氣,與太子是天生一對。”
蕭遙謝過太子妃,用眼角餘光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看向自己時,臉上是溫和關懷,心中不禁佩服深宮女人的城府。
若非她從多處都打聽到,婉淑妃授意成國公府針對建安侯府與侯府的姑娘,她會以為,婉淑妃對她,當真是一見麵便喜歡,心懷關懷呢。
之後,蕭遙又跟另外兩個妃子見禮,也都不曾被為難,收到了很多賞賜。
蕭遙和太子給皇帝以及幾個妃子敬茶行禮完,便輪到幾個皇子、皇妃以及公主對蕭遙與太子見禮了。
蕭遙一一回禮,將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送出。
她送的禮物雖然不十分貴重,但也稱得上彆致,故二皇子、二皇子妃、三皇子、三皇子妃、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與七皇子、永寧公主等,收到禮物時都含笑道謝,隻有永寧公主,接過來時,輕笑一聲,用彆有意味的目光看了蕭遙一眼。
皇帝當即沉下臉:“永寧,你笑什麼?”
永寧公主笑道:“父皇,永寧並無他意,隻是覺得太子妃送禮,也太千篇一律了些。”
婉淑妃率先開口:“你這孩子,可不許胡鬨。太子妃剛進門,不知我們的喜好,送禮自然以不出錯為主。”又轉而安撫蕭遙,“你不必放在心上,永寧這孩子沒有惡意的。”
蕭遙道:“是。”
殿中眾人見蕭遙隻有一個輕飄飄的“是”,頓時都覺得失望。
這位太子妃,也太實誠了。
蕭遙卻是在思考,為何婉淑妃裝出對她極為喜歡的模樣,永寧公主則相反,一副不喜她的模樣。
這時皇帝開口了:“宮中西北角還有幾株梅花未開,太子帶太子妃去看看罷。看完不必急著回東宮,用膳午膳再回去。”
蕭遙和太子連忙行禮應了,又跟其他人施禮,這才一起離開大殿。
離開大殿,見四下無人,太子低聲道:“你不必管永寧,她素來口無遮攔的,以後有機會,我幫你訓她幾句就是。”
蕭遙聽了大為詫異,她以為自己被永寧公主那樣說,太子會因覺得丟臉而遷怒自己呢,不想竟沒有,可當真奇怪,當下便看向太子。
太子哼了哼,並沒有解釋,而是繼續往前走。
蕭遙沒看出他的想法,也不在意,跟著太子往西北角走,一邊走一邊暗暗打量四周,並記下沿路的景色以及特征。
東宮就位於皇宮內,隻是單獨成一個院落,她以後,少不得也會在禦花園中行走,此時先熟悉路對以後有好處。
太子雖然因蕭遙被永寧公主那般說而有些生氣,但是當時他的目光在殿上轉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妻子豔壓群芳,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一個,虛榮心得到滿足,那股氣便沒了。
即將靠近西北角時,太子忽然開口:“跟著孤進來。”說完,讓太監退開旁邊一座宮殿的大門,走了進去。
蕭遙跟了進去才知道,這是先皇後的居所,也是太子小時住過的地方,皇帝讓太子到這一帶賞花,也是提醒太子來給已逝的皇後上香的意思。
太子上完香,站在先皇後的令牌前,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
蕭遙站在他身旁,很明顯地感覺到,太子的心情很是沉重,沉重地連空氣似乎也凝固了。
過了好一會子,太子回神,道:“走罷。”
出了殿,太子引蕭遙去看這梅林中僅剩的幾株梅花,看了一陣,忽然沒頭沒腦地開口:“你怎地不安慰孤?”
蕭遙一怔,見太子看著自己,便抬眸看向他,輕輕地說道:“我想,太子聽到的安慰之語一定很多,所以最需要的,不是說話,而是陪伴。”
太子聽完沉默了片刻,才輕輕地說道:“我隻是,覺得很對不住我母後。”
蕭遙倒是來了興趣,太子覺得對不住先皇後,是因為他也知道,他的未來定不會好麼?
可是太子卻沒有再說話。
卻說二皇子幾個,出了宮之後,馬上便討論開了。
二皇子激動道:“本以為昨晚一身紅嫁衣的太子妃已然是絕美,不想今日再見,又是另一番美。”說到最後,不無嫉妒地說道,“太子大哥可真是有福了!”
四皇子道:“二哥慎言。”
二皇子對他翻白眼:“你總是如此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當真如此正人君子,又何必與建安侯府的四姑娘退婚?”
四皇子沉下俊臉:“二哥再這般胡說,不如我們進去請父皇分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