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低聲警告:“你們兩個,都不許再說了。聽說為著此事,貴妃娘娘生了氣,責罰了好幾個宮人,還與六皇子生了氣。若你們說了,叫她聽見,她心裡還不知會如何想呢。”
蕭遙聽了,點了點頭,心裡卻琢磨開了。
六皇子李維當初苦心孤詣促成自己與徐將軍府的親事,很明顯是想有個好嶽丈,為未來的爭霸做準備,如今突然不想娶徐將軍府的姑娘,那麼,就有可能和徐將軍府結仇。
但凡有點兒誌向的皇子,都不可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所以,六皇子想悔婚這件事,很可能是假的。
若是真的,那麼,便是六皇子心中有了更好的聯姻對象。
六皇子重新選定的聯姻對象,到底是誰呢?
他突然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新計劃呢?
蕭遙一時也想不透,因此繼續豎起耳朵聽四周的人的說話聲,自己也偶爾跟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說話,目光,則一派自然地從關注的幾個人臉上掠過。
看了一陣,蕭遙發現,趙貴妃或許真的更六皇子李維生了氣,因為自來了此處,趙貴妃基本上不曾看過李維,便是目光偶爾掃過,也快速移開。
而李維呢,顯然有心事,一直低頭喝悶酒,興許是察覺到她在觀察他,他那雙幽深的眸子不時會看過來。
又或許是喝多了,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一張俊臉連同耳朵都泛紅起來。
三皇子妃不能八卦,心裡頭很不舒服,但很快又找好了新話題:“最近江南妙欲君出了一套故事畫,雖然隻是畫,但故事講得極好,我看得幾乎忘了吃飯,你們看過不曾?”
二皇子妃馬上連連點頭:“看過看過,不僅故事說得好,畫兒的技法也極佳!哎呀,才出了第一卷,這第二卷第三卷,何時才會出啊?我可等不及了!”
蕭遙一聽,馬上來了精神,問道:“這故事畫,不是下裡巴人的玩意兒麼,怎地你們也愛看?”
她原先擔心這故事畫賣不好,就是怕讀書人瞧不上——畢竟畫上字極少,更適合許多不識字或者隻識幾個字的老百姓看,自詡學識過人的讀書人,想來是不會看的。
二皇子妃一聽,如同被冒犯了一般,馬上道:
“什麼叫下裡巴人,那故事畫的技法,絕對算得上是當世第二,第一是逍遙客,你想,單憑這個,故事畫便不是下裡巴人了。此外,這故事畫內容著實精彩,展示出來的精神境界,說是陽春白雪也不為過!”
三皇子妃更是麵含怒色,道:“太子妃,你這般說,我可就要生氣了。江南妙欲君的《是非客》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是陽春白雪,絕非下裡巴人!”
蕭遙看到兩人如此維護自己的畫,心中大為高興:“原來如此,有空了,我也使人買來看一看。”
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異口同聲說道:“買不到了!”
蕭遙愕然:“竟如此搶手麼?”
“那當然了!”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再一次異口同聲說道,接著三皇子妃道,“實話與你說罷,《是非客》不僅在高門大戶受歡迎,在老百姓那裡,更加受歡迎。所以不管在哪個書肆,一旦上了,瞬間便被搶購一空!”
二皇子妃一邊點頭一邊對蕭遙道:“太子妃若想看,回頭我命人送一套給你看。不過,我們府上隻有兩套,太子妃看完,得還回來才是。”
蕭遙聽到二皇子妃讓還書,完全不曾客氣,便明白,自己那些故事畫,是真的賣瘋了。
想到遲些入賬不少,蕭遙心情大好。
不一會子,皇帝和太後相攜而來。
蕭遙和一眾人都下跪行禮,高呼皇帝萬歲和太後千歲。
皇帝免禮後,蕭遙抬頭看向皇帝,見皇帝臉色蠟黃,呼吸明顯比常人急促,便知道,他的病情又嚴重了幾分。
難怪最近針對東宮、承恩公府以及建安侯府的手段特彆多,特彆瘋狂,原來是皇帝怕沒命,所以瘋狂了。
皇帝和太後一來,大家便開始獻上給太後的生辰禮。
蕭遙作為東宮太子妃,獻禮排在很前麵,她與太子一起,送上一卷在前朝遺失,隻剩下殘卷的佛經全卷。
太後愛佛,收到這樣的生辰禮,大為欣喜,對蕭遙和太子讚不絕口,說他們一片至純,孝心十足,讚完夫妻倆,特地含笑看向蕭遙,讚蕭遙端莊大方,是太子良配。
太後表現出如此喜悅,皇帝自然也龍顏大悅地開口讚揚蕭遙和太子兩口子。
隨後其他人也紛紛獻上生辰禮,有名貴的,有心意十足的,但到底比不上蕭遙送上的禮物。
獻禮之後,大家一起用膳,但宮宴中的膳食都涼了,大家隨便吃幾口,便端著酒杯走動,或是去跟上峰敬酒,或是跟好友聚一塊閒話,整個宮宴顯得熱鬨十足。
蕭遙在宮中無人,因此打定了主意哪裡也不去,透風啊,更衣啊,都不去,一直牢牢地坐在席上。
便是有宮人端著酒或是果汁路過,不小心要灑在她身上,她也十分自然地避開。
李維喝著酒,目光卻總是不受控製地飄向蕭遙,見蕭遙不像原先那般,偶爾看自己,他心中湧上濃濃的失落,又忍不住低頭喝起酒來。
胥樂走到李維身邊,低聲道:“殿下,貴妃娘娘讓您少喝些。另外,可以去與徐大姑娘說說話。”
李維冷哼道:“孤如今隻想喝酒。”說完,又乾了杯中酒。
趙闖正要過來敬酒,聽到李維這話,再看到他的模樣,觸動心情,直接坐下來:“說得對,喝酒,喝酒!”
李維看向趙闖,見他眉頭緊湊,目光不時看向蕭遙所在的方向,目光裡苦澀又深情,忽然喉頭一酸,劇烈地嗆了起來。
雲逸過來,見狀一把搶過李維手中的酒杯,道:“喝得眼淚都下來了,不許再喝了。”又看向趙闖,“必行兄,在宮宴中,還是克製些罷。”
趙闖聽了一愣,放下酒杯,垂下眸子,低聲說道:“是啊,該克製些才行。”說完站起身,輕輕地離去了。
李維垂眸,輕聲道:“適之兄,不要再勸我。”他不想成親,他不願成親!
雲逸原本有長篇大論的,聽到這話,輕歎一聲,不再說話。
宮宴結束了,蕭遙起身,和太子一道回東宮。
這一場宮宴,並未發生任何事故。
蕭遙回到自己院中,梳洗過後,躺在床上,舒服地哼了哼,隨後閉上雙眼,開始謀劃好時機。
第二日,蕭遙透過陳媽媽的嘴向宮中暗暗傳達“太子妃已成驚弓之鳥,打定主意不外出”這樣的信息,然後安心用膳。
她用過早膳沒多久,千秀領著蕭二姑娘進來。
屏退下人後,蕭二姑娘看向蕭遙:“太子妃,楊妍托我帶一封信前來給你。”說完,將藏好的信拿出來,遞給蕭遙。
蕭遙接過信,低頭打開,看了起來。
原來,信中說,不知樓沒有公開展覽《貴人行樂圖》,而是請了幾個重量級人物悄悄欣賞。
江湖上一個絕頂高手看了畫,極想得到放在不知樓的《貴人行樂圖》,為此一直打聽賣家的消息,楊妍悄悄放出風聲暗示她能得到那幅《貴人行樂圖》,那名高手便找到她,說若能將《貴人行樂圖》給他,條件隨便開。
楊妍問她,是否能拿到《貴人行樂圖》,若有把握拿到,要提什麼條件。
蕭遙看完信,沉吟起來。
條件隨便開,這口氣也忒大了,要麼是真的能應下任何事,要麼就是猜不到她會提離譜的條件,所以才如此爽快。
不過,不管如何,既然對方說條件隨便開,那麼,她當然得隨便開兩個條件了。
想到這裡,蕭遙低頭寫信。
隻是寫了個開口,她便將信放到炭盆中燒掉,拿過一張紙重新寫。
她決定提兩個條件,兩個很離譜的條件。
第一個,便是未來五年內護她周全;第二個,是將北軍的兵符偷來,但是不能被北軍的將領察覺。
蕭遙的目的,是達成這其中任意一個條件,之所以提兩個,是為了討價還價。
由於是用密信的方式寫,所以蕭遙寫得極慢,寫了許久才寫好。
寫好信後,蕭遙將信交給蕭二姑娘:“這封信,請二姐姐務必交到楊妍手中。”
送蕭二姑娘離開後,蕭遙利用空閒時間作畫,畫《是非客》的第四卷。
兩天後,蕭二姑娘帶來了楊妍的回信。
出乎蕭遙的意料之外,那位叫姬長夜的高手,竟兩個條件都答應了!
蕭遙覺得不可信,特地找了個借口外出,和楊妍見麵。
楊妍見蕭遙特地出來問究竟,不由得好奇:“你提的條件很苛刻麼?”不等蕭遙回答,又解釋,“姬長夜前輩是江湖中的宿老,素來一言九鼎,他若答應了你,便絕不會反悔,所以反悔的問題,你不必擔心。”
蕭遙聽了,便又問:“你曾親自和他見過麵麼?”
楊妍點點頭:“兩次都是親自與他見麵的。太子妃是擔心他是被人假冒的麼?這倒完全不必擔心,因為我家與姬前輩家裡有些交情,見過他不止一次,我認得他。”
蕭遙聽到這裡,知道人不是假冒的,便問道:“他很喜歡逍遙客的畫麼?”
楊妍點頭如搗蒜:“喜歡,或者說單用‘喜歡’不足以形容他對逍遙客畫作的喜愛,該說是癡迷才是。”
蕭遙點頭:“原來如此。”在心裡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又道,“我有一個要求是他在未來五年內須護我周全,你若有法子見到他,儘快叫他辦妥其他事,來保護我罷。”
楊妍點了點頭:“好。”又關切地看向蕭遙,“太子妃,你萬事要小心才是。”
蕭遙笑起來:“這是自然!”
三天後,太子從宮中帶回了皇帝準備去夏狩的消息。
太子臉色有點凝重,說道:“夏狩在八月,父皇已經說了,老二老三留守京中,我們幾兄弟帶上皇子妃一起出去玩玩。”他說到這裡,壓低聲音道,
“阿遙,隻怕父皇此舉是針對我們的。我們得想個法子避開夏狩,留在京中才是。”
蕭遙垂下眼瞼:“殿下,若父皇鐵了心要我們去,我們不去,隻怕便是現成的借口。”讓皇帝出門,是她迫切希望的,也是她花了心思設計的,她不可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