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生畢恭畢敬地說道:“興許, 皇後太在乎皇上了,生怕她們在後宮鬨得厲害,傳到前朝, 有損皇上聲譽。”
皇帝一聽, 點著頭道:“朕也知道, 皇後很在乎朕。”意識到皇後興許是吃醋,他那點子不滿瞬間煙消雲散了。
王長生又看了皇帝一眼, 低聲道:“再者, 皇上還在孝期, 這些事, 的確不能鬨大。”
皇帝聽了, 再次連連點頭。
蕭遙從王長生那裡知道皇帝雖然支持她, 但是卻也暗中抱怨, 不由得歎息。
她最不想發生的事,的確正在發生,而且以她無法控製得住的速度。
不過, 她目前需要先掌控後宮, 所以隻能將重心放在後宮,有了空餘時間, 還要埋頭作畫趕稿,著實抽不出許多精力去管皇帝——皇帝已經登基,也不樂意她管了。
卻說皇帝, 他嘗到甜頭之後,便愛上了這些花樣, 迫切希望再得到這樣知情識趣的美人,於是待成國公的態度好了幾分,並暗示成國公往宮裡送女人。
成國公見因此而得到皇帝的寵信, 大為高興,當日便借著往宮裡送宮女的借口,送了四個美人進去。
皇帝怕這次又有美人在後宮太囂張,不長眼睛去惹皇後,便在剛收美人之際,便嚴厲訓斥一番,責令她們不許去冒犯皇後,不許囂張。
蕭遙知道了,在跟皇帝吃飯時,規勸兩句,讓皇帝不要太過分,免得禦史知道了參他,便不多說了。
饒是她已經夠委婉了,也不是沒完沒了地說,皇帝還是有一刹那的不高興。
皇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高興,道:“阿遙,朕知道,你很在乎朕,也希望朕好。但是,朕是天下之子,不能隻是你一個人的夫君,所以有些事,你要看開些。”
蕭遙眨巴著一雙明眸看向皇帝。
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認為她是因為醋意才規勸他的?
這會不會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些?
皇帝被蕭遙那雙明眸看著,心中更是歡喜又高興,繼續道:“朕會給你尊榮,給你榮華富貴,給你天下所有女人都無法企及的尊貴,這是朕對你的愛。但是,朕也希望,阿遙你也體諒朕一些,不要管那麼多,讓朕高興高興。”
蕭遙歎息一聲:“皇上,臣妾知道何為大度。臣妾規勸你這些,主要是擔心你被禦史參,壞了聲譽。臣妾希望,後世曆史提起皇上,都是讚譽之詞。”
實際上,她也擔心皇帝一味沉浸在那種變|態的施|虐|快|感中無法自拔,泥足深陷,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隻是一個身份不高的男人,那自然沒什麼,自有律法和更高位的人阻止他,可皇帝不同,他是一國之君,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
這麼一來,就有一個又一個的少女被他折辱。
皇帝聽了頓時大為感動,他看向蕭遙:“朕就知道,阿遙你溫柔賢淑,以夫為綱。放心,朕定不會鬨到前朝去的,再者,這是後宮裡的事,皇後多看顧一些,便不可能傳到前朝去。”
蕭遙垂眸,斂下了眸中的冷意。
皇帝這是說,若他的事傳到前朝,她也有脫不了的乾係。
皇帝提起“前朝”二字,心裡馬上想起在前朝的不快和憋屈,當下跟蕭遙發牢騷,說前朝那些老古板怎麼怎麼不聽話,怎麼怎麼喜歡駁斥他的話,怎麼怎麼弄權,然後感歎無人可用。
蕭遙卻是知道的,前朝有好些可用之人,隻是不事事順著皇帝——這固然有他們當初痛快擁立皇帝登基是為了弄權的原因,也有皇帝的一些舉措著實上不得台麵的原因。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被皇帝忌憚,故意不用。
這樣加起來,皇帝便覺得,能用的人不多。
蕭遙試探著問道:“臣妾記得,文臣的話,趙尚書、周尚書都是得用的,怎地皇上卻不用?”
皇帝道:“趙尚書是老六的外祖家,如何能用?還有周尚書,他是老二的嶽父,絕不能用。至於將領,徐家、雲家,都與老六關係親近,這是萬萬不能用的。”
他至今還記得,安寧公主去遊說賈禮時,老六和雲逸一同趕來,而且在安寧公主說她知道一個大秘密時,老六和雲逸奇怪的反應——他們似乎知道那大秘密是什麼,故意不讓安寧公主說出來。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李維和雲逸都知道父皇對他母後的懷疑,對他的懷疑。
衝著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用他們以及和他們相關的人的!
蕭遙聽了便說道:“皇上既然忌憚幾個皇子,何不給他們一塊封地,讓他們到封地去?”
六皇子李維,雖然一開始她對之印象不佳,但是後來有所交集後,她覺得,那算是個好人,因此若讓這麼個好人在京城裡蹉跎,還不如讓他去封地,管理一方百姓呢。
皇帝馬上搖頭:“絕不能讓他們到封地去!”
蕭遙有點不解,忙問:“這是為何?”
皇帝道:“那些造反的亂臣賊子,都是去了封地,慢慢被養大了野心的。而且,去了封地,他們悄悄地養兵和培養勢力也無人得知,像厲王,你想想,他死了十多年了,居然還有那麼大的勢力,這何其可怕?”
蕭遙聽了點點頭,這倒是真的。
如果皇帝能因為忌憚而慢慢改變諸侯王在封地慢慢擁兵自重的問題,那倒不失為一個好皇帝。
隨後的時間,蕭遙一步一步將後宮梳理了一遍,不說鐵桶一般,但也有了幾分掌控力,後宮發生些什麼,她要知道消息也不難。
在這期間,蕭遙也和皇帝寵愛的那幾個美人見過,發現這些美人一個個雖然略顯疲憊,但精神頭不錯,想必為了榮華富貴,都相當樂意陪皇帝玩。
興許是她之前發作過兩個美人,這些美人雖然受寵,但是都不敢在她麵前囂張。
對此,蕭遙頗為滿意。
不過,成國公送進來的“宮女”數量著實有些多,已經隱隱傳到前朝去了。
這日蕭遙正在作畫,便聽千秀來報,說承恩公夫人來了——這個承恩公夫人,是蕭二太太。
蕭二太太進來,想行禮,但還沒福身下去,就被蕭遙扶了起來。
扶著蕭二太太在一旁坐下,蕭遙問:“娘怎麼有空進來?不是忙著幾個哥哥和姐妹們的婚事麼?”
她成為皇後之後,很多貴人家都暗暗露出結親的意思,她那些兄長和姐妹們年級都大了,正是適合結親的年齡,建安侯夫人和蕭二太太都不想再等,因此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在忙兒女的婚事。
蕭二太太麵帶憂色,看了看四周。
蕭遙會意,示意千秀將其他人帶出去。
等人出去了,蕭二太太看向蕭遙:“你大伯父與我說,最近有朝臣在私語,皇上還在孝期,卻一直選宮女入宮。娘娘,此事非同小可,你是皇後,得規勸皇上一些才是。”
蕭遙雖然知道,此事遲早會傳到前朝,但也沒想到這麼快,當下忙問:“是到處都傳遍了麼?”
蕭二太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你大伯父……咳咳,建安侯說,目前隻有極少數幾個人再說,但若再這麼下去,隻怕說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時,天子聲譽受損,皇後隻怕也有不規勸之罪。娘娘,你還是勸一勸皇上罷。不過,切莫過分,須知他是君,是夫。”
蕭遙點點頭:“我知道了。今晚我會與皇上一起用膳,到時我勸一勸他罷。”
蕭二太太連忙叮囑:“要好好說,莫惹皇上生氣。”
蕭遙笑道:“我曉得的,娘放心就是。”得知蕭二太太進宮來,主要是為了這個,便轉移話題,跟蕭二太太聊起其他事,問府中其他人的消息。
直到時間到了,才依依不舍地送蕭二太太出宮。
蕭二太太走了沒多久,皇帝的外祖母,重新被封為安國公夫人的老人也進宮來了。
安國公夫人的來意和蕭二太太一樣,都是擔心皇帝再荒唐下去,會被史官記一筆,也壞了名聲,故對蕭遙道:“阿遙,皇上他是比較願意聽你的話的,你好好勸一勸他罷。國公爺本想進宮勸皇上的,可是腿疾犯了,隻得在府裡歇著。”
蕭遙連忙點頭:“老夫人且放心,今晚用膳時本宮便勸一勸皇上。隻是,皇上未必肯聽我的就是。”
安國公夫人聽了,歎息一聲:“好孩子,你放心,勸得了,是你的功勞,勸不了,與你無關。皇上的性子如何,我們都知道的,唉,隻是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如此荒唐。”
蕭遙輕聲道:“皇上也是不得已。”
“老身懂。”安國公夫人蹙著眉說道,“隻是,他到底是一國之君,如此荒唐,著實叫人失望。”
蕭遙知道安國公夫人一貫不防備和忌諱自己,但見她跟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非常不設防,還是覺得出乎意料之外,當下忙道:“夫人且放心,臣妾必會儘力勸阻皇上的。”
當晚,蕭遙和皇帝一起用膳時,柔聲規勸皇帝。
皇帝已經玩習慣了,聽到蕭遙的規勸,很是不高興:“朕不是說過了麼?這些能讓朕高興,皇後應該支持朕才是。”
蕭遙說道:“非是臣妾不支持皇上,不想讓皇上高興。而是送進來的宮女數量有些多,外頭已經隱隱有風聲了。若繼續下去,說不得會引起禦史的注意,從皇上說不封王可以看出,皇上有大才,故臣妾不希望皇上聲譽有損。”
這話大大地讚了皇帝一番,因此皇帝雖然生氣,但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高興,道:“皇後待朕之心朕明白,隻是……”
他還是舍不得他那些千嬌百媚的美人。
蕭遙說道:“如今宮中美人不少,皇上不如先跟她們玩著。等風聲過去了,再選些宮女進宮?”
她其實真的想不明白,為何成國公送了十多個美人進宮,皇帝還是不滿足,總是叫成國公繼續送。
這麼多美人,一天一個也夠玩兒十天了,有必要再進美人麼?
她卻是不懂男人了,對男人來說,女人是絕沒有嫌多的理,天天換才新鮮。
皇帝點頭:“隻得如此了。”心裡卻歎息,統共就是個美人,還都是他有些膩了的,這下日子不好過了!
蕭遙規勸住了皇帝,放下一顆心來。
隨後,她開始一邊作畫,一邊將部分精力放到前朝——蕭二太太和安國公夫人依次進宮提起皇帝的事,她才發現,自己對宮外和前朝,知道得實在太少了。
因此在和皇帝用膳時,她特地引導皇帝說前朝的事,然後不著痕跡地打聽。
皇帝在東宮時,就習慣了跟蕭遙說這些,此時聽蕭遙提起,也沒多想,便回答了,還趁機發了一堆牢騷,將更多消息透露給蕭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