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聽了,想到蕭遙的手段,不禁再不敢開口,但是心裡,止不住地埋怨自家主子沒用,竟什麼都聽東太後的。
須知,自家主子才是真正的帝母啊,她應該比東太後尊貴比東太後更有權勢才是。
蕭遙雖然留了人把守,不會讓人闖過來,但想到自己和一個年輕男子一道在假山中,到底不合適,所以便在梅林邊上停下。
雲逸見蕭遙停下,壓下激動的心緒,快步上前,作揖道:“見過太後娘娘。”
蕭遙含笑道:“不必多禮。”
雲逸抬頭,看到眼前女子笑靨如花,雪膚花貌,身後映襯著白雪紅梅,竟是生平未曾見過的絕色,一顆心不禁砰砰急跳,目光也幾乎移不開了,他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收攝心神,問道:
“娘娘找臣前來,可是有事?”
蕭遙看著雲逸,一字一頓地問道:“報國行赴難,古來皆共然。適之可有報國之心?”
雲逸心中,蕭遙方才嫣然一笑,已是罕見的絕色,可是此刻聽著她這話,看著她剛毅的目光,他的心再一次急跳起來,而且這一次,無論他如何用理智,都無法讓急跳的心臟跳得稍微慢一些,無法讓亢奮崩騰的血液,流淌得稍微慢一些。
他眼中,隻有仿佛烙印在心頭上的女子在問他,是否有報國之心。
雲逸氣血上湧,滿心激動,他渾身戰栗,不住地點頭:“有,我有報國之心!”我願為你征戰,至死無悔!
蕭遙聽了,露出讚賞之色,點頭道:“好!不日哀家將派大軍北上,因並無戰事,不好派遣大將,卻也擔心北邊隆冬饑餓而犯邊,所以派幾員小將前往。屆時,希望小雲將軍身披戰袍,佑我大熙!”
雲逸雙手抱拳,深深地作揖,隨後抬起頭激動地看向蕭遙,沉聲道:“不敢請爾,固所願也!”
他激動得頭皮發麻,滿腦子都是“她信任他,她將派他北上禦敵,建功立業”!
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刻,他不僅願意為她而戰,甚至願意為她而死!
蕭遙看得出雲逸的激動,她笑道:“那你回去好生準備,此間,還是和同好們放鬆樂一樂罷。”
直到蕭遙離開,徹底走出視線範圍內,雲逸的還是無法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太激動,忍不住從地上捧起一把雪在臉上擦了擦,擦得臉上不再發燙,便哈哈哈地笑起來。
這時一道充滿妒意的聲音響起:“她為何找你?和你說了什麼?”
雲逸回神,看過去,見來人是李維,忙上去,哥倆好一般一拳錘在李維肩膀上,絲毫不顧李維俊臉上的妒意,激動地道:“她問我是否有報國之心,要派我領兵北上。思全,她知道我想從軍,她信任我,她給我機會,她是我的伯樂!”
李維本就嫉妒,聽到這些話,更加嫉妒,他盯著雲逸:“為何她找你,卻不找我?”說到這裡,難掩失落和難過,“是了,她不信任我。”
他是王爺,成年王爺,會對小皇帝有威脅的王爺,她自然不敢信任他的。
雲逸仍在旁絮絮叨叨地訴說,臉上帶著喜悅和激動之色。
李維越聽越難受,心中妒意洶湧,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
雲逸發現李維不見了,才從激動中回神,快步追了上去,追到李維身旁,便問:
“思全,你怎麼一聲不吭便走了?你知道麼?她信任我,我真沒想到,她如此懂我。在她問我是否有心報國那一刻,我寧願為她而死。原來,士為知己者死,是這樣一中感情。”
李維額頭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動著,他忍無可忍:“你給我閉嘴!”
雲逸終於發現李維的不悅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李維的神色,後知後覺地問:“你是吃醋了麼?”
李維一臉妒意地道:“我有什麼好吃醋的?”頓了頓又道,“這裡人來人往,我建議你說話最好小聲一些,免得損害了彆人的名聲。”
雲逸看了一眼李維臉上的妒意,點著頭說道:“好。”說著打量了四周一眼,隨後低聲說道,“思全,你也彆太放在心上。你是王爺,地位和她可以說是天然對立,她在不清楚你是敵是友之前,不敢用你也是正常的。”
李維垂下頭,道:“可是,在世人眼中,你與我,是一個派彆的啊。”雲逸是他的好友,按理說,也應該被她忌憚才是。
但是沒有,她信任雲逸,給雲逸機會,甚至私下裡悄悄見他——她一向守禮,若不是對一個人好,是絕不會在到處都是人的宮宴中,悄悄見他的。
這樣的對比,實在讓他難受。
雲逸這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但是心裡,卻又升起不能言說的竊喜。
蕭遙回到宮宴中,從千秀那裡知道,宋惜容身邊的宮女銀月暗中慫恿宋惜容悄悄跟蹤她,但被宋惜容拒絕了。
蕭遙聽了,淡淡地說道:“看來,皇上的存在,讓很多人起了心思啊。”就連不在權力中心的侍候宮女,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做點什麼。
千秀惱怒地道:“娘娘,銀月這樣的蹄子留不得了,整日裡挑撥離間,再留她在西太後身邊,還不知道會鬨出什麼呢。”
蕭遙點頭:“銀月是要處理,但是,我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才是。”最起碼,要讓宋惜容理解她的意思,不然她在短時間內攆走宋惜容的第二個貼身宮女,宋惜容隻怕會有想法。
千秀不滿地道:“娘娘在前朝本就艱辛了,她們在後宮中還鬨這麼多事。”
蕭遙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起身,叫上宋惜容,抱著小皇子,去找安國公夫人說話。
說了一會子,她留宋惜容跟安國公夫人說,自己則去找承恩公夫人和建安侯夫人說話。
宴會差不多散了時,蕭遙命宮人送客人出宮,自己則領著千秀幾個步進梅林深處,打算賞景。
哪知走出不遠,便見李維隻身從一株臘梅後頭轉出來行禮:“參見太後娘娘——”
蕭遙見了李維有些詫異,道:“六王爺可是有事?”若沒事,不可能在此攔下她的。
李維微微頷首,幽深的目光看著蕭遙:“維有些話想問太後娘娘。”
蕭遙聽了,說道:“她們都是我信任的人,有什麼,可直說。”心中卻在猜測李維的來意。
李維聽了這話,又對蕭遙行了禮,這才直起身,問道:“臣想不明白,娘娘為何信任適之,卻不信任臣。當初,我們都是生死之交。”
蕭遙沒料到李維要問的,居然是這個,她自然不好直說自己忌憚李維,當下便道:
“哀家擔心北邊會犯邊,但隻是擔心,派出雲將軍或者李將軍,都有勞師動眾之嫌,但派出雲小將軍和徐小將軍,便沒有那麼多的顧慮。是故,這才找小雲將軍說話。至於小徐將軍,從未接觸過,貿然尋他,說不得會引起他的反感,便也沒找小徐將軍。”
李維聽了這話,覺得合理,心中好受了許多,便問:“不瞞娘娘,臣亦有報國之心。若娘娘有需要,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他這般說著,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希望她能看出他的一片真心和滿腔熱血。
蕭遙見李維說這話時,竟有鏗鏘之意,不由得有些詫異,嘴上說道:“如今朝堂上派彆林立,但辦事的人少。六王爺有報國之心,哀家記住了,他日有需要,還請六王爺莫推辭才是。”
李維鄭重道:“娘娘有什麼吩咐隻管說來,臣萬死不辭!”
送走李維,蕭遙又在梅林深處賞了好一會兒臘梅,這才緩緩回宮。
回到宮中,千秀見侍候的都是可信的,便問蕭遙:“娘娘,你說六王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蕭遙緩緩搖頭:“哀家也判斷不出。”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如今朝堂上無人可用,倒是可以試試用一用他。”
千秀大急:“若他包藏禍心,接機結交朝中大臣,可如何是好?”
蕭遙笑著說道:“放心,哀家不會一開始便委派重要任務給他的。”
千秀聽了,便不提這個,而是問蕭遙何時去找宋惜容。
蕭遙聽到這個問題,歎了口氣,道:“這幾天,都不能去找她。”
千秀忙問:“這是為何?”
蕭遙在軟榻上坐下,捧起一杯茶,說道:“我如果去找她,她定會好奇,我是從何知道銀月挑撥離間的。到時,難免忌憚我在她身邊放人。”說完秀眉微微蹙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
千秀聽了便道:“希望西太後記著娘娘對她的恩情,不要聽身邊宮女的挑撥。”
蕭遙頷首。
次日,蕭遙在朝會中提出,天氣嚴寒,北邊狄戎肯定也受災嚴重,難免會犯邊,再加上需要運送軍餉北上,所以打算派雲家、徐家的兩位小將軍護送軍餉北上,然後鎮守北邊。
朝堂上的大臣聽到這提議,馬上表示兩位小將軍年紀尚輕,恐怕難以服眾,提議換一些老將,並紛紛推出自己派彆的老將。
蕭遙道:“若需要經驗老到的老將,莫如雲將軍和徐將軍了,他們不僅熟悉北邊,還曾率領過大軍,他們去,更合適。”又點出她本來就想派雲將軍和徐將軍北上的,隻是擔心大臣們認為她勞師動眾,這才折中派兩位小將的。
方丞相、王尚書、錢尚書幾個聽到蕭遙這中“折中”的想法,心中都有些啼笑皆非,心道女人果然不會搞政治,又思及讓兩位小將前去,威脅不大——最少,兩位小將便無法將軍權收在手上,因此便不再爭論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