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家畢竟有底蘊,所以很快找出了一幅牡丹花圖,準備照著牡丹花的圖刺繡。
嚴娘子有些擔心地問:“姑娘,我們每個人針法略有不同,一起繡會不會叫人繡出來?”
樓慕顏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自信從容:“這有什麼?用我這種新繡法,每個人負責一朵完整的花和葉,到時繡出來,可不就是千姿百態麼。”
孫娘子等人聽完了,都點點頭,很快投入了忙碌之中。
蕭遙最近在琢磨繡品,因為她繡著繡著雙麵繡時,忽然想到,既然繡品兩麵都能繡,那有沒有辦法兩麵繡不同的圖案呢?
為著這個突發奇想,她最近一直在琢磨著雙麵異繡。
隻是,這實在有些困難,所以蕭遙這幾天,琢磨得連晚上都不肯睡覺了。
這天蕭遙由於昨夜一直在埋頭研究雙麵異繡起遲了,是被伴月進來叫醒的,伴月一邊侍候她穿衣一邊道:“李大太太來了,臉色似乎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團扇與屏風做得不好。”
蕭遙搖搖頭:“斷然不是這個原因。團扇和屏風,早兩天便做完了,好得很。”她還特地請異常忙碌的楊越過來一趟,幫忙指出問題,楊越提了要檀香木,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因為想知道李大太太一大早急匆匆趕來又臉色難看的原因,所以蕭遙很快收拾出去見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見了蕭遙,忙道:“是莊家彆院接駕招待太後。”
蕭遙不知道江南各大家族的關係,但見李大太太臉色很不好,便問:“莊家和樓家有舊?”
李大太太點頭:“兩家是姻親,關係向來不錯。”頓了頓又解釋,“江南莊家與蘇家都有女兒在宮中做宮妃,聽聞一向是蘇太妃與太後交好,因此得知太後要來,我們都以為是蘇家接駕。可萬萬沒想到,這次太後竟去了莊家。”
蕭遙對這方麵不了解,便問:“你是怕樓家借著姻親關係,提前得到太後青眼,甚至怕樓家在太後跟前詆毀李家?”
李大太太再次點頭:“沒錯。”心裡卻惋惜,多聰慧能乾的一個姑娘啊,可惜出身太高,自家兒子配不上。
不過,她打定了主意,即使配不上也要努力,希望蕭遙有朝一日能摒棄門戶之見,下嫁給李永真。
有蕭遙這樣的姑娘坐鎮李家,何愁李家不興旺?
蕭遙便道:“這的確需要擔心,但是,刺繡這種可以看得見的東西,還是品質佳者為王,所以也不必過於擔心。”她對自己繡出來的兩件繡品很有信心,若以繡品論結果,那是不必擔心的。
李大太太聽了這話,心中稍安,正要說什麼,便見伴月拿著一封信進來:“姑娘,這是你的信,是——是公子寄回來的家書。”
蕭遙接過信,坐到一旁看了起來。
看完,她將信收起,對李大太太說道:“蘇太妃勸太後還政皇上,惹了太後不高興。莊太妃趁此機會親近太後,得了太後的青眼,這次莊太妃跟著太後南巡。”
李大太太十分震驚,一驚蕭遙的兄長居然知道宮中秘事,二驚莊家竟有如此造化。
她扶著椅子坐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次,隻怕樓家要出儘風頭了。”
蕭遙安慰:“若太後會來我們桑城,我們就不必過於擔心。”即使她的刺繡無法讓李家出頭,也能讓李家安然無恙。
李大太太聽了,點了點頭:“是這麼個道理。”說完誠懇地看向蕭遙,“蕭姑娘,幸好有你的繡品,這次,我李家真的要多謝你了。”
若非蕭遙來到桑城,幫李家爭得皇商資格,李家就還是普通商賈,這會兒太後南巡來到這裡,樓家大出風頭,說不定會將李家打壓下去。
幸好,蕭遙不僅幫李家取得了皇商資格,還有精巧絕倫的刺繡工藝,讓李家不至於被樓家壓得透不過氣來。
太後來的那日,是直接乘坐富麗堂皇的樓船抵達遷城碼頭的。
蕭遙在桑城並不知這個,她仍沉浸在研究雙麵異繡之中,而且到了緊要關頭,沒空關注這些。
蕭遙發現,要想兩麵是不同的圖案和顏色,兩麵就得用不同的針法,她目前對針法的了解和運用還不夠透徹,需要深入研究才能嘗試這種刺繡。
所以,她目前能研究的,是雙麵異色繡。
也就是雙麵都繡圖案,但是圖案一樣,隻是顏色不同。
蕭遙當日通過多種嘗試,終於找到竅門了,當天便嘗試著繡一朵花兒。
傍晚時分,她的眼睛針紮一般的痛,視物也有些模糊,知道這是用眼過度了,忙放下針線,快快去休息了。
樓慕顏知道莊家接駕,高興得跟傻了似的,當日便找了個借口住到了莊家。
莊家跟樓家是姻親,明白樓家在太後跟前露了臉好處多多,所以很是積極地安排樓慕顏跟府上的女眷一起覲見太後。
見到太後,樓慕顏激動得渾身發抖,但她知道,若在太後麵前露了醜,這輩子就完了,所以死死壓下心中的激動和恐懼,竭力鎮定地麵對太後。
太後聽到樓慕顏的身份,含笑說了句不錯,便不再說話。
她身邊的大宮女笑道:“原來是江南遷城樓家的人,據聞樓家擅長刺繡,這是真的麼?”
樓慕顏忙道:“擅長不敢說,隻是對此略有研究。”
大宮女紀姑姑笑道:“我們太後的團扇臟了,正要找個人修補。既然樓家精於刺繡,這團扇便交給樓家來修補,太後娘娘以為如何?”
太後看了樓慕顏一眼,點頭道:“那團扇對本宮有特殊意義,若能修好,本宮重重有賞。”
樓慕顏連忙跪下表示不敢要太後的賞賜,但一定會竭力修補,讓團扇看起來和原來一樣的。
之後捧著裝團扇的匣子離開時,樓慕顏仍然覺得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便要跳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打氣:“這是樓家的機遇,我一定要冷靜,絕不能緊張!”如此這般安慰了自己幾次,她終於冷靜一些了。
莊家大太太領著丫鬟,將樓慕顏送回思雅園——她作為長輩,是不可能送樓慕顏的,這次走一趟,主要是送太後十分在乎的團扇。
進了屋,莊大太太屏退下人,低聲道:“據聞太後娘娘急著回京,原是不準備來遷城的,不料娘娘心愛的團扇被弄臟了,在彆處可找不著什麼好繡娘,來到遷城雙城可就不一樣了,於是便決定來遷城的。”
言下之意,太後來遷城是為了修補團扇,若團扇修補不好,樓慕顏隻怕會被治罪。
樓慕顏對自己信心滿滿,聞言便道:“謝謝大舅母提醒,我定會竭儘全力修補好的。”她相信修補一個小小的團扇是完全沒問題的,不說她本身的水平足夠,就算她水平不夠,她背後還站著嚴娘子幾個呢。
莊大太太拍了拍樓慕顏的肩膀,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樓慕顏去沐浴更衣,淨手焚香,這才從匣子裡拿出太後的團扇,在燈下打量起來。
隻一眼,她便發現團扇的繡麵上,有一小塊用餐才沾上去的汙跡,這汙跡並不算大,但是在小巧精致的團扇上,就顯得異常刺眼了。
樓慕顏馬上便決定,先剪掉有汙跡的地方,之後再用一樣的針法將剪掉的修補好。
這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說難,是對完全不懂刺繡的人說的,他們根本不知怎麼改。說容易,是因為繡品大多是差不多的針法,他隻要找準針法照著繡回來就是了。
樓慕顏心癢癢的,當天就將上麵有汙跡的那一塊剪掉,之後拿起剪掉的繡品研究針法。
隻是越研究,她額頭上的冷汗就越多。
她知道這種針法,嚴娘子曾教過她,其中明月大師更是手把手教過她,但是她學彆的針法都極快,到了學這個,速度卻奇慢,而且學了許久,也沒怎麼學會。
樓慕顏抖著手將團扇放回去,拿出帕子給自己擦冷汗,之後就叫來丫鬟,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
丫鬟辦事很利索,很快將嚴娘子幾個都引了來。
嚴娘子得知要修補繡品,臉上的表情瞬間輕鬆了下來。
樓慕顏忙道:“雖然隻是修補繡品,但針法既複雜又困難,幾位師父還是先看看罷?”
嚴娘子幾個湊過去仔細看了,又再三琢磨,最終都搖了搖頭,其中嚴娘子解釋:“我們倒是會這種針法,但是手法遠不如這繡品原先的大師,所以極有可能修補不好。”
樓慕顏聽了臉色變了變,忙說道:“不如先試一試?這是太後娘娘著我們樓家修好的,我們若修不好,這臉是丟定了。說不定還會被太後娘娘問罪。”
嚴娘子幾個聽到是太後的團扇,知道推托不得,便決定嘗試著用同樣的針法幫忙修補那幅繡品。
然而那團扇是前朝刺繡大師的巔峰之作,嚴娘子幾個對這種針法不擅長,自然沒法比的,她們繡出一段,但是拿到團扇跟前做對比,發現對比十分慘烈。
嚴娘子看向樓慕顏:“姑娘,這種級彆的繡品,我們修補不了,該如何是好?”
樓慕顏一顆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該怎麼辦呢?
樓慕顏不甘心認輸,她仔細研究了針法,然後嘗試著自己修補起來。
哪知不僅沒能補好那團扇,反而讓剪切麵一團糟。
樓慕顏看向已經不複原先美麗的團扇,整個人如墜冰窟。
明天太後知道她沒修補好團扇,還弄得比原先還糟糕,隻怕會發脾氣,嚴重的,還會拿樓家問罪。
樓慕顏不願意自己的家族出問題,於是焦灼地走來走去,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想辦法。
過了片刻,她目光一亮,看向嚴娘子:“先將這繡品修補一下,務必要修補得表麵看不出形跡。”說完又起身出去,叫了個丫鬟過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這才回來。
嚴娘子幾個正在修補被剪開的繡品,見樓慕顏回來,便問:“姑娘可是想到好法子了?”
樓慕顏搖搖頭:“我能有什麼法子呢?”說完便叮囑嚴娘子幾個好好收拾,自己則去找樓老大,低聲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樓老大聽完樓慕顏的話,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這倒是能辦到,隻是,若那個姓蕭的繡娘識破了你的謀算,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