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看著蕭遙略顯為難的神色, 恨不能幫她擺平一切,讓她不要為難,當下說道:“這也不難, 我到時直說,你隻拿了冊子,彆的一概不知,便不用你上堂作證了。”
他看得出她不願進京, 所以提供了這個法子。
她容色姝麗,看似柔弱, 卻一身傲骨, 又有雄鷹展翅的淩雲之誌, 原該在高空中翱翔的,可若覲見皇上, 極有可能被留在宮中, 這麼一來,等若她的翅膀被折斷,這何其殘忍?
蕭遙搖了搖頭:“若有下次呢?況且, 那冊子對你的作用巨大, 用在我身上太浪費了。”
楊越在江南一帶九死一生,就是為了這些冊子,她如何能獨占拿到冊子的功勞?即使冊子的確是她拿到的,衝楊越對她的維護上,她也不想要這功勞。
此外就是,宮裡今年不宣她進京覲見, 明年後年亦會,拿一本冊子的功勞換這個,實在太虧了。
楊越凝視著她, 心跳如擂鼓:“你、你不必管我,我有功勞了。而且,用在你身上,沒有什麼是浪費的。”
隻要是用在她身上的,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蕭遙還是搖了搖頭:“算了,覲見便覲見罷。”太後不喜歡她,亦不願讓她進宮,想必會阻撓的,所以她被留在宮中的可能性極低,需要她注意的隻有周家和安寧侯府。
她到時儘量不出門,避著這兩家,不得不出門時,便易容行事,這麼一來,即使對上這兩家,應該也不會被認出來的。
至於在滿朝文武麵前被召見,暴露在周家和安寧侯府跟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到時見機行事就是了。
楊越聽了,有些擔憂,但這是蕭遙的主意,他不可能阻攔的,當下便找了個借口出門聯係手下,打算一路護送蕭遙進京。
哪知才走到李家聯合作坊門口,便被等在那裡的薑泓攔下了。
楊越和薑泓接觸不多,但是也隱約看得出,薑泓性格與蕭遙一般,都很是獨立,也很有主意,是個值得尊敬的女性,當下便問道:“薑娘子在此,可是等我?”
薑泓見楊越跟自己說話時態度平和,目光也沒露出半點鄙夷之色,不像許多男子那般瞧不上她的出身,心中暗想這楊越果真是難得的好男人,當下笑著點頭:“我有些事想跟楊公子說,不知楊公子可方便?”
楊越看了一眼四周,指著前方一株光禿禿的柳樹道:“我們到柳樹下說罷。”
薑泓走到柳樹下,問道:“楊公子,觀你之色,似乎蕭姑娘決意要進京?”
楊越頷首:“沒錯。”心裡又很多話,可是卻也不好對薑泓說,因此隻說了這麼兩個字便不提了。
薑泓沉默片刻,抬頭看向楊越:“楊公子,恕我直言。以蕭姑娘的品貌,一旦入宮覲見,極有可能被留在宮中。這是蕭姑娘不能忍受的,可她若抗旨不遵,麵對宮裡的人物是毫無勝算的。不知楊公子可有妙計?”
楊越看了薑泓一眼,見她眉頭微蹙,麵容帶著擔憂,知道她是為蕭遙之故,便鄭重道:“我會以我之能,全力護她周全。”若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便拿這次的功勞保下蕭遙。
薑泓聽得心中十分滿意,心想這楊公子果然是值得托付的人,嘴上道:“有楊公子這話,我們便放心了。隻是,這到底有變數,不如想個更周全一些的法子?”
楊越大奇:“薑娘子有何妙計?”
薑泓道:“若蕭姑娘已經許配他人,或是已經說親,想必皇上不能奪人妻子罷?”她思想靈魂與普通人不同,說起這些並沒有任何忸怩之色,看著變了神色的楊越,繼續道,
“楊公子不必擔心,我的意思是,既楊公子心悅蕭姑娘,不如在此請個冰人撮合,屆時蕭姑娘是你的未婚妻,皇上總得給你一些麵子罷?”
楊越臉色又是一變,目光中閃過痛苦之色,他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瞼,沉聲道:“薑娘子,此事事關蕭姑娘清譽,這些話切莫再說了!”
薑泓不解:“你托冰人求娶蕭姑娘,便不會損她清譽了,這又有什麼可為難的?”說完思及方才楊越說話時目光中流露出的痛苦之色,心中不悅,道,“難不成你不願意?你看不上蕭姑娘的出身,認為她配不上你?”
楊越雙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馬上說道:“並無此事!”說完見薑泓看著自己,便移開目光,看向高遠的天空,如同呢喃如同歎息:“是我配不上她。”
薑泓聽了,有些不解,也有些懷疑,認為楊越是不肯娶才這般說,便看向楊越:“不知怎麼個配不上?”
楊越沒有回答,他垂下頭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沒有表情,可是整個人卻流露出一種深沉的痛苦,過了不知多久,他抬頭看向薑泓,語氣艱澀地道:
“薑娘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這事蕭姑娘的婚事,未經她的同意,你不該善做主張。”
蕭遙看他時,目中並無情意,而她又絕不會嫁給不喜歡的人,因此薑泓這些話,蕭遙絕對不知道,既蕭遙不知道,便是薑泓自作主張。
薑泓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這般很不妥,可是,我隻是想儘微薄之力護住她而已。”她知道社交禮儀,可是來到這裡,難得看到一個這樣的女子,她隻想她好,彆的都忘了。
楊越沉聲道:“不需要,我會儘力護她周全。”
薑泓凝視著楊越,猜測他這話的真實性。
楊越說完話,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思緒中,整個人有一種壓抑到了極致的痛苦,根本忘了薑泓在跟前,便更沒空注意薑泓的打量了。
薑泓看了許久,叫了楊越一聲,在他回神後,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為何說自己不配麼?”
楊越呈現出來的痛苦和壓抑,讓人很難相信他會對蕭遙無意。
可是,他又不肯求娶。
楊越沒有說話,過了不知多久,他動了動,伸手捏住柳樹乾,艱難卻一字一頓地道:“我已有妻室。”
薑泓頓時變了臉色,不悅道:“既如此,你為何又糾纏在蕭姑娘身旁?雖然有兄妹這麼個名頭,可是與不是,我們作坊內許多姑娘一清二楚。”
楊越道:“這是情非得已。”見薑泓還要再問,便率先道,“薑娘子,你似乎並不懂避諱,以後便少些說我與蕭姑娘如何如何之類的話罷。她潔身自好冰清玉潔,你若說錯了話,便是害了她。”
薑泓點頭:“好。”又繼續道,“希望楊公子以後行事,也都想著些蕭姑娘的清譽。”說完微微福了福身,便離開了。
她以為楊越未婚,又瞧出他對蕭遙情根深種,這才有心撮合,既楊越已經娶妻,那麼這些事,便不必再提了,半個字都不該再提及的。
李大太太知道蕭遙願意進京覲見,大喜過望,當即準備起來。
她很清楚,樓家不會放過蕭遙的,因此不僅將李家這些年來養著的侍衛全叫來挑選,還額外請了兩個鏢局護送,除此之外,又出錢請江南一帶有名的好手,希望這次進京萬無一失。
蕭遙知道李大太太的準備,點頭道:“有備無患。”
等無人了,才低聲道:“雖然備齊了人馬,但能不打便不打,省得有傷亡。因此我同你們分開走,悄悄進京,到了京城再彙合。”
李大太太變了臉色:“你一個女子孤身一人走豈不是更危險?還是聽我的,一起走罷。”
話音未落,便聽到楊越道:“我妹妹同我一道走,到京城之後,去同福酒樓彙合。”他說完這些話,並不敢看蕭遙,因此低頭倒茶,遞到蕭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