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姑娘臉色又是一變, 吃驚道:“竟是她?”
周大太太笑道:“我說呢,有哪家年輕姑娘這般好心,竟在大冬天跳下水救人,原來是遙丫頭。她救了二丫頭, 我們怎麼說也得上門去道謝的, 再有從前的情誼, 我們兩家, 倒可以做長久的親戚。”
她並不覺得當初讓蕭遙替嫁有什麼不對, 相反,她覺得沒有自己, 蕭遙不可能獲封世子夫人,所以蕭遙應該一輩子感激她,記住她這恩情。
周老夫人看了周二姑娘一眼, 隨後看向周大太太:“要道謝,最好快些去, 之後要儘快幫二丫頭相看人家了。等二丫頭的親事定下來, 便不好出門的。”
周二姑娘臉色一變,捏著帕子垂下頭沒說話。
周大太太笑道:“聽母親的。”
周老夫人微微頷首, 隨後對周二姑娘等一眾年輕姑娘道:“你們回去罷, 老大媳婦留下, 我有話說。”
等姑娘們都離開之後,周老夫人看向周大太太, 臉上帶上了冷意:“托你的福,遙丫頭似乎並不願意認我們家這門親戚, 你帶二丫頭上門道謝時,能說服她繼續做親戚便說服,若不能便不得勉強。”
周大太太訝異道:“母親這又是什麼道理?我們家養了她一場, 她還未發達便與我們家翻臉,這與白眼狼又有何異?”頓了頓繼續道,
“若說婚事,不是我,她能做侯府的世子夫人麼?這般的好姻緣,單是憑她自己,她能得到麼?安寧侯府世子那身份,那能力,放哪裡不是各家姑娘瘋搶的?我幫她將安寧侯世子搶到手,她該感激我才是。”
周老夫人冷笑:“你憑良心說,當初遙丫頭出嫁時,安寧侯世子的確是個好人選?要當真是個好人選,你怎麼不讓二丫頭嫁,不讓杜丫頭嫁,偏生下藥逼迫遙丫頭嫁?”
沒有小輩在跟前,周老夫人完全不給大太太麵子。
感情大太太的親戚是親戚,她的親戚便不是親戚了?
周大太太心中大恨,眼睛卻泛紅了,委屈道:“母親何必說這話?二丫頭尋死覓活,我又有什麼法子?至於杜丫頭,我已經幫她相看好人家了,如何還能嫁?”
“呸,你打量我不知道呢。”周老夫人見她這個時候還裝模作樣,氣得啐她,隨後懶得聽她廢話,說道,
“當初我們養育了遙丫頭一場,是恩,可是逼迫她嫁給重傷昏迷又中了毒的安寧侯世子,是仇,如今恩仇抵消,你隻當她是二丫頭的恩人對待。上門謝她救命之恩時,可以試探,但她若不願認我們這門親戚,你便不許作怪。”
她是想跟蕭遙做親戚的,但是原先得罪狠了人家,如何能馬上舔著臉上門去?
得先讓大太太打頭陣,叫蕭遙氣消了,她再以姨婆的身份出馬,想必是能挽回一二的。
周大太太知道這會兒跟婆母是吵不贏的,隻得點點頭。
周老夫人怕她不以為然,又多叮囑了幾次,這才讓周大太太回去。
周大太太回到自己的屋子,見周二姑娘捧著繡帕出神,俏臉上一片紅暈,心裡頭的火騰的一下便升起來了,她坐到周二姑娘跟前,冷冷地道:“孫尚書的長子,平寧侯世子,你挑一個罷。”
周二姑娘回過神來,聽清周大太太的意思,臉上的紅暈瞬間消失了,她白著臉執拗地道:“娘這是要逼死女兒麼?”
周大太太冷笑:“哪裡是我逼死你?分明是你要逼死我!當初,是你拿著白綾威脅著要上吊,讓我給你推了與安寧侯府的婚事的,我為了你,推了遙丫頭替嫁,方才還被你祖母訓,你倒好,回來與我說,你還想嫁安寧侯世子,你是瘋了還是傻子?”
周二姑娘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從前是我胡鬨,可我如今長大了,知道對錯,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娘,你便成全我罷。”
周大太太忍無可忍,對著周二姑娘的臉就是一巴掌,隨後指著捂住臉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周二姑娘說道:
“今兒我把話放這裡了,你若再胡思亂想,我寧願叫你死了,也不會送你去犯賤。皇上封了遙丫頭做世子夫人,你還要湊上去,是要做個小妾氣死我們全家,讓我們全家蒙羞麼?”
說完不聽周二姑娘再狡辯,吩咐身邊的陪嫁送周二姑娘回去,並盯緊了她,不許她再胡鬨。
周二姑娘臉色發白,呆呆地被推著走了。
原先聽到蕭遙被封侯夫人,她因滿心都是秦越,故不曾多想這個中的意義,可是聽了母親的話,知道自己若真嫁給秦越,便隻能做妾,這讓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秦越扶蕭遙上了馬車,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地看向蕭遙:“阿遙,你、你願意和我回侯府麼?”
蕭遙看向他,見他俊臉上滿是緊張期待,便道:“先去找少東家,讓他放心,我再與你回侯府。”
秦越的嘴角上揚,越揚越大,到底沒忍住裂開嘴笑了,高興得直笑:“好,聽你的,我們先去找李永真,交接了事情,再一起回侯府。哎,我想起來了,那家狀元樓的醬牛肉、豬肘子等,都做得很好吃,我們吃了再回侯府。”
蕭遙見他高興起來滔滔不絕地說話,便含笑聽著。
馬車剛駛離宮門沒多遠,便被人攔了下來。
蕭遙聽到李永真跟前那小廝的聲音,馬上回神,扯了扯秦越。
這時外頭響起李永真擔憂的聲音:“裡頭可是秦世子?李永真有急事想問問秦世子。”
秦越幫蕭遙掖好衣領,這才微微掀起一角簾子,湊過去說道:“是問阿遙的下落麼?她沒事,正要與我回侯府。”
李永真昨日離宮時不見了蕭遙,十分擔心,宵禁前一直走關係打聽,可都沒打聽到消息,於是這日一早便打算來宮門口守著,哪知卻不許靠近宮門口,隻得在離著宮門有些遠的地方等著。
好容易等來秦越,才開口打聽,便聽到這樣莫名的話,他又是吃驚又是心慌,馬上問:“這……秦世子帶蕭姑娘回侯府,這是何道理?”
蕭遙見秦越仍打算越俎代庖,便推開他,自己湊到馬車的窗旁,說道:“少東家,原先欺騙了你很對不住。我其實是秦世子的妻子,之前因為種種誤會才對外隱瞞了我們的關係。”
李永真先是吃驚,繼而白了臉,半晌才擠出笑容:“原來是這樣,這也挺好的,挺好的。這……恭喜你們夫妻團聚……”
蕭遙見雪下得越發大了,便對李永真道:“少東家,雪下得大了你快回去罷,等有空了我和世子再去找你。”
李永真白著俊臉點頭:“好。你們先回去罷,我、我還要等一位大人。”
蕭遙知道,這個點多數外臣都離宮了,李永真心裡難受,才用這個借口遲些走,故也不揭破,再次道彆,便和秦越一起走了。
李永真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漸漸遠去的馬車,忽然覺得,天地之間,隻剩下自己一個。
她不僅出身高貴,還是那個飛揚少年的妻。
他與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蕭遙看著窗外的雪,耳畔聽著秦越激動而快樂的聲音,臉上也漸漸染上了笑容。
一起溫著酒,就著外頭下雪的聲音,在狀元樓裡吃醬牛肉和豬肘子,她的心情更佳,甚至忍不住淺酌兩杯。
兩人在宮裡是用過膳才出來的,這會兒吃得也不多,吃完了,誰也不想走,便一起靠在窗前,看外頭雪花飛揚。
秦越伸手攬住蕭遙,想著昨天之前,自己不得不壓抑著滿腔的心意,努力與她保持距離,可是又下意識向她靠近的矛盾心情,心中十分感慨,感慨之餘,又覺得今日幸福得不像是真的。
兩人待到下半晌,才一起回侯府。
在靠近侯府時,蕭遙的好心情消失了。
她想到要麵對居心叵測的侯夫人,還有秦越身邊刁鑽的貼身丫鬟,便頭疼不已,等再想到公侯官宦之家的年輕公子,都在娶妻前收了身邊的大丫鬟,心裡頭湧上濃濃的惡心感,便問秦越:“侍候你的丫頭,哪幾個被收了房,準備做姨娘的?”
眼前還是那個英俊的少年,還是笑容滿麵神采飛揚,可是一想到他睡了不知多少個丫鬟,她便覺得他不好看甚至麵目可憎起來了。
秦越正高興,冷不防聽到這問題,愣了愣才帶著幾分茫然道:“沒有。”眨眨眼,又補充道,“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