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此時已經可以肯定, 周大太太給周老夫人下毒,就是為了讓她過來遇上這一遭事,目的是要讓她賠償點什麼,她如今能拿出來的, 是刺繡, 周大太太想要的, 最有可能便是刺繡。
至於是與不是,問一問便知, 當下淡淡地問:“不知邱老太太以為, 我拿什麼賠水晶杯的好?”
邱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大喜,忙道:“以姑娘和周家的關係,哪裡需要賠啊?姑娘一手刺繡名動天下, 京中無人不知, 姑娘若有心,給周老夫人送上幾幅雙麵異色繡,那可是極體麵的。”
周大太太見蕭遙轉變了態度,心知不妥, 便想拽住邱老太太,但見邱老太太絲毫不理她,轉念想到這樣的謀算不宜多, 還不如讓老母親先試探好,當下便不再拽。
蕭遙聽了邱老太太的話, 微微頷首,看向周大太太,露出譏諷之色:
“原來,周大太太讓綠珠撞碎水晶, 是為了跟我要刺繡啊,真真好算計。可惜,我這個人最是厭惡彆人算計我。這刺繡,如果說原先還願意賣一兩幅給你們,今天之後,不管你們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賣給你們。”
周大太太和邱老太太見蕭遙微微頷首,以為她願意給刺繡,哪知喜意才從心裡湧上來,便聽到蕭遙明確拒絕的話,俱都變了臉色。
周大太太一臉惱怒地道:“蕭遙,你忘恩負義我且不說你,這般汙蔑我,我可就要生氣了。”她絕不能承認此事。
邱老太太忙點頭附和,又看向蕭遙:“姑娘,我女兒養你一場,當初與你情同母女,你不說記著她的恩情,反而這般誣陷於她,放到哪裡,都是說不過去的。”
蕭遙淡淡地道:“你們也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們且去老太太跟前好生說道說道。”說完不想再與她們浪費時間,轉身便走。
周家幾個姑娘這時都反應過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周大太太和邱老太太見蕭遙要走,下意識就要伸手拉住她,卻不想蕭遙身子微微一側,避了開去,仍舊往外走,嘴上道:“若不心虛,便帶上水晶杯與綠珠一道去老太太跟前分辨,不然我直接去京兆尹擊鼓鳴冤。”
從這話來看,竟是半點情麵都不給。
周大太太聽了,臉色鐵青,並沒有馬上跟上去。
邱老太太見她不動,馬上伸手拉她,嘴上尚自惱怒地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白眼狼,她既要分辨便與她去分辨罷,便是去京兆尹我們也不怕,走罷。”
周大太太看了綠珠一眼,抬步跟著邱老太太走了出去。
她不信,有了綠珠這個人證,老太太會偏幫蕭遙,更不要說,老太太也看得出蕭遙不欲與周家近親,想必也樂意要幾幅雙麵異色繡賣斷彼此的關係。
綠珠怔了怔,連忙上前將碎了的水晶杯撞進匣子裡,抱著匣子跟了上去。
周二姑娘的臉色變了變,半晌才抬步跟了上去。
她剛邁步,三姑娘一把拉住了她:“二姐姐,今日這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你難道當真要幫親不幫理麼?”
周二姑娘抿了抿唇,說道:“我娘縱然有不對,可若她不是那般無情,我娘何至於出此下策?我們家養了她一場,讓她給幾幅雙麵異色繡,她若給了,何至於有這麼些事?”
周家其他幾個姑娘都沉默了。
是啊,周家對蕭遙有恩,蕭遙給幾幅雙麵異色繡不是應當的麼?正是她不肯給,太太才需要出此下策啊。
周二姑娘見她們都不再說話,便道:“走罷,我們都去看看。”
蕭遙走出沒多遠,便見自己的丫鬟碧玉迎麵走來。
碧玉見了蕭遙,笑著上前:“世子夫人,世子命我來尋你呢。”
蕭遙道:“我去周老夫人屋子裡,你叫他過來,再去請太醫和京兆尹過來,就說有要事。”
邱老太太和周大太太就在蕭遙身後沒多遠,聽了這話,同時色變,周大太太快速上前:“世子夫人找京兆尹做什麼?至於禦醫,也不必找了,我已經差人去請了。”一麵說,一麵令人攔住碧玉。
蕭遙沉下臉:“怎麼,周大太太這是要攔我的丫鬟了?貴府的丫鬟伸腳絆我卻倒打一耙說我拉她,為免說我白眼狼或是仗勢欺人,我自當請京兆尹來斷案。至於太醫,我來這裡也有一會子了,一直不見太醫,少不得要儘些心的。”
周大太太連忙道:“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何嘗是這個意思?不過是一個水晶杯,何必就要叫京兆尹了?至於太醫,的確是派人去請了,興許是大雪天走得慢些。再等一等人就到了,實在不必又去請。”
蕭遙淡淡地說道:“為了避免被人說我絲毫不記著周家對我的情分,我請一個太醫來給老夫人治治病,也算儘我的一份心思了。碧玉,去罷。”
周大太太並不想當真鬨到京兆尹那裡去,因此還想繼續阻攔。
蕭遙沉下臉:“周大太太再三攔下我的丫鬟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扣留我們兩個麼?”
話音才落,秦越的磁性的嗓音響起:“是要扣留內子?”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蕭遙身邊,仔細打量蕭遙,見她一切安好,隻是發髻上落了些積雪,便伸手去拿掉積雪。
周大太太見秦越來了,忙臉上堆笑說道:“哪裡是要扣留世子夫人?隻是鬨了個小誤會,世子夫人說要請京兆尹,我說實在不必鬨到這田地……”
周二姑娘跟著幾個姐妹趕來,正好瞧見秦越溫柔地幫蕭遙拿掉發髻上的積雪,她一時竟癡了。
秦越板著俊臉道:“我家娘子素來識大體,不會做錯或是冤枉人,她既說要請京兆尹,想來是有緣由的,既有緣由,請京兆尹便是情理之中,周大太太何必阻攔?”
跟著秦越來的周大老爺忙道:“這,興許是有什麼誤會,不如我們先內部解決,內部無法決斷,再去請京兆尹?”
蕭遙說到底是周家出去的,若當真將京兆尹請來,彼此都沒臉,這一門親戚,也算徹底斷了,實在不必走到這一步。
蕭遙見周大老爺開口,便說道:“既如此,便暫且不請京兆尹前來,我們去老太太跟前分說一二罷。”說完率先往前走。
秦越見了點點頭:“既如此,便去老太太跟前罷。”說完對周大老爺做了個“請”的姿勢,便跟上蕭遙。
蕭遙見他靠近自己了,便低聲道:“差人去請個太醫過來。”
秦越點頭,回頭看向碧玉:“還不快跟上來?”隨後借著拐彎的功夫,給碧玉使了個眼色。
碧玉收到眼色,仍然不動聲色,但是走著走著卻脫離了眾人,直奔二門外。
周二姑娘見了秦越對蕭遙的親昵和情意,心中又酸又澀,幾乎邁不開腳步,還是被姐妹們拉著,這才跟上去的。
蕭遙到了周老夫人屋裡,見周老夫人的丫鬟正要給周老夫人喂藥,忙道:“且慢——”
丫鬟聽了,忙停下,扭頭看過來,見是蕭遙一行人,來不及放下手中的藥碗,忙行禮打招呼,隨後解釋:“這是府上大夫給老太太開的藥,到時辰服第二劑了。老太太方才說,服了藥舒服許多,這會子正打算再給老太太喂藥呢。”
蕭遙再次讓她先彆喂,又問:“老太太上一次吃藥是什麼時候?”
丫鬟忙道:“一個時辰前。”
秦越沉下俊臉:“胡鬨,是藥三分毒,沒有什麼藥是一個時辰服一次的。”
周大老爺也變了臉色:“珍珠,這是怎麼回事?”
珍珠雖有些驚慌,但說話還是相當有調理,回道:“這是府上大夫吩咐的。老太太吃了也覺得好,想來沒什麼問題罷。”
周老夫人點頭,有些虛弱地道:“吃了這個藥,的確比原先鬆快許多。”
“那就好。”周大老爺說完,還是有些不解:“大夫怎麼會如此吩咐?這藥的確不能短時間之內接連服用啊。”
蕭遙忽然開口:“我倒是知道這是為何。”
所有人馬上看向蕭遙。
蕭遙從珍珠手中接過那碗藥,遞給秦越,這才說道:“老太太中毒了,需要吃解藥排除體內的毒素,所以才趕著時間吃藥排毒。”
周大老爺和周大太太同時臉色大變,周大老爺驚道:“什麼?母親中毒了?”說完快步走向周老夫人。
周大太太則道:“不可能!”
蕭遙冷冷地看向她:“周大太太為何說不可能?是因為毒是你下的,或者毒是你指使人下的?所以你才不問青紅皂白第一時間否認?”
周二姑娘厲聲道:“你胡說,我娘不可能這麼做的。”
蕭遙看向她:“聽到我說老太太中毒,正常的反應應該和周大老爺一般,而不是斷言不可能。周大太太做賊心虛,所以不打自招了。”
周老夫人和周大老爺剛從蕭遙斷言周老太太中毒的震驚中回神,便又聽到蕭遙認為下毒的是周大太太,都十分震驚,但是震驚之餘,聽到蕭遙這分析,又覺得挺有道理,於是都看向周大太太。
周大太太紅了眼圈,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我自嫁入周家,勤懇持家,照顧老幼,未曾有一日鬆懈,今日卻被人如此汙蔑,實在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周二姑娘聽了,目光死死地瞪著蕭遙:“世子夫人,今日你若不給一個說法,我們周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邱老太太想著可以借由這件事多敲幾幅雙麵異色繡,因此也馬上看向蕭遙,厲聲道:“世子夫人,我女兒賢良淑德,不管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都是有口皆碑的,你今日卻這般辱她,若不給一個說法,我們便見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