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絲毫沒有退讓:“既如此,我們請京兆尹過來罷。”
周大太太聽畢心中一顫,幾乎支撐不住跌坐在地。
蕭遙居然寸步不讓,先是叫出她下毒,繼而又請京兆尹,難不成,蕭遙知道了什麼?
可是,此事她做得十分隱蔽,蕭遙怎麼可能知道?
秦越點了點頭:“既然大家莫衷一是,又涉及老夫人中毒一事,還是請京兆尹前來罷。”說完看向周大老爺,“周大老爺以為然否?”
周大老爺看向周老夫人憔悴的臉色,點點頭:“就依世子的,請京兆尹罷。”
周大太太聽了,幾乎沒魂飛魄散,連忙道:“老爺——”叫完,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稍微冷靜些,這才繼續道,
“我們府上絕不可能有這等陰私的,叫了京兆尹來,一來會讓他白跑一趟,二來外頭見了還不知會如何說我們周家呢,不如我們查清楚再說?”
蕭遙道:“周大太太實在不必擔心這個。若老太太沒有中毒,讓京兆尹查那水晶杯是誰打碎的也是可以的。再者,我對診脈略懂,方才給老太太診脈便察覺到,老太太是中毒了。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叫京兆尹白跑一趟的。”
周大太太聽了這話,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沒跌倒,心中滿是驚恐。
蕭遙她果然知道,她果然知道!
此事絕不能讓京兆尹來查,絕不能!
周大太太想到這裡,馬上說道:“若當真有人對老太太下毒,那便是家醜,我們周家雖算不上簪纓世家,但說是書香門第總也不曾辱沒的,這事斷不能鬨到外頭去。世子夫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如此事便交給我們內部來查?”
蕭遙擰起了眉頭:“這事恕我不能答應,因為此事牽扯上了我。”她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看向周大太太,串聯整件事,
“老太太突然病了,貴府派下人帶口信給我,我於情於理都得來,結果來了,卻被一個丫鬟絆腳設計我撞碎水晶杯,我躲開了,丫鬟倒打一耙是我拽的她,周大太太並邱老太太借此要求我拿雙麵異色繡來賠償水晶杯。如今看來,可不是一個完整的局麼?既然貴府設了這舞台,我若不聽她們唱完這出戲,就太對不住她們了。”
周老夫人和周大老爺都了解周大太太,見她方才那形態,俱是心中一沉,猜到此事與她有關。
等聽完蕭遙的分析,兩人想起從丫鬟口中聽到的,邱老太太接連兩日上門來是想通過周大太太從蕭遙那裡要雙麵異色繡,都不得不相信,這件事的確是周大太太所為。
兩人心裡又氣又恨,可是卻也不能當真讓周大太太這樣一個宗婦叫人查出下毒害婆母的醃臢事,因此兩人都道:“這件事的確要查,但也的確不適合京兆尹查。便由我們內部查清楚,還各人一個清白罷。”
誠如周老夫人和周大老爺了解周大太太,周二姑娘也了解,她聽完了,臉色刷白,難以置信地看向周大太太。
蕭遙見周老夫人憔悴地看著自己,眸中露出幾分哀求,想起她從前待原主雖然不算好,但該給的都給,而且養大了原主並給了原主安身之所,不由得歎息一聲,說道:“若貴府當真願意查個清楚明白,我自然不會多事。”
在場所有人都聽出蕭遙的言下之意——可以周家內部查,但務必要查個清楚明白,不能有任何含糊。
周老夫人微微頷首,打起精神對身邊的嬤嬤道:“你帶姑娘們出去,使人去看著張大夫,這裡不用任何人侍候。”
周二姑娘臉色刷白,被嬤嬤拉著,忙甩開,叫道:“我不走!”
那嬤嬤哄道:“好姑娘,有什麼事,家裡的大人會處理,你年紀還小,且出去好罷。”一麵說,一麵給珍珠使眼色,讓珍珠幫忙,半扶半抱將周二姑娘帶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周老夫人才看向周大太太:“老大媳婦,這件事,你怎麼說?”
周大太太迎著周老夫人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劇烈地猶豫起來,隻猶豫了片刻,她便做好了決定,一下子跪了下來:
“老太太,是兒媳的不是……兒媳大哥得罪了寧親王,寧親王要求拿一幅雙麵異色繡去賠罪,可世子夫人說過,與我們家再無情分,兒媳實在無法可想,這才出此下策。”
她說到這裡一邊抹眼淚一邊磕頭,“還望老太太明鑒,兒媳雖然有心拿老太太做筏子,但從來沒有想過當真傷害老太太,當時叫大夫搭配些叫人食欲不振的藥,讓老太太露出病態,以此請世子夫人上門來。誰知道,張大夫竟給老太太下毒呢。”
蕭遙板起臉:“周大太太這話實在叫人不解了,我雖然說過兩家再無情分,但你若遇上困難,好好兒跟我說,我難道會見死不救麼?你先是給老太太下毒,繼而又讓丫鬟設計我,失敗了又讓丫鬟構陷於我,要我理虧同意賠償,還是賠償邱老太太嘴裡的幾幅雙麵異色繡,這哪裡是宗婦該做的?說是山賊的行徑,也沒有人懷疑。”
秦越沉下俊臉:“竟讓丫鬟設計於內子,設計不成又惡意構陷,著實可恨!此事,娘子願意不請京兆尹,是娘子對周家的情義,我與周家卻並無情義,不如這京兆尹,便由我來請罷。”
周大太太臉色難看,卻不願意向蕭遙和秦越乞憐,忙雙眼含淚地看向周老夫人和周大老爺。
周大老爺知道,一旦請了京兆尹,他和周家的名聲便不能要了,隻得看向秦越:“世子,此事是我家的不是,也是我們對不住世子夫人。然此事關係到我們周家一脈的名聲,還請世子看在世子夫人的麵上,揭過這一遭。”
秦越冷冷地道:“周家要名聲,我娘子便不要名聲了麼?她從前是住周家的,在外人眼中,周家對她有恩,貴府卻這般設計於她,不是陷她於不義之地,叫世人唾罵於她麼?”
周大老爺沒聽出這言外之意,隻不住地道歉。
周老夫人聽懂了,她暗歎一聲,說道:
“世子言重了,世子夫人是老身堂姐妹家的孩子,當初投奔於我家,我隻是養著她,對她並未過多關照,於她的親事上,也著實委屈了她。我們家對世子夫人便是有養育之恩,她也用親事抵消了,如何談得上還有恩情?再加上這次的事,隻盼世子夫人不怪我們就是。”
秦越見周老夫人說出自己想要的話,臉上神色緩和了幾分,道:“娘子她心地善良,如何會怪您老人家?隻是茲事體大,老夫人還是得好生處理才是。”
周老夫人點點頭:“這是自然。”
秦越達到了心中的目的,便看向蕭遙,想知道蕭遙還有沒有彆的要求。
蕭遙衝他微微搖頭,隨後對周老夫人說道:“老太太年紀大了,便是吃了解藥,身體肯定也有損傷的,我略懂一些針灸之術,才給安寧侯施過針,若老太太信我,不如由我給老太太紮幾針,好取出餘毒?”
周老夫人聽了有些吃驚,嘴唇動了動,想問蕭遙怎麼懂針灸,但思及從前也並未怎麼關心她看的什麼書,便沒有問題,道:“世子夫人願意施以援手,老身求之不得。”
眾目睽睽之下,她並不擔心蕭遙會害她。
蕭遙得了周老夫人的同意,便拿出銀針消毒,再給周老夫人紮針。
周老夫人從前對原主雖然不是十分關心,但是也算對原主有養育之恩的,她有法子讓周老夫人的身體健康一些,自然不吝去做的。
施針畢,蕭遙不再停留,很快和秦越告辭離開。
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在跟前看著,周家對周大太太,也絕不會輕饒的,畢竟周大太太對一個年邁的長輩下毒,著實太過可恨與歹毒了些。
周二姑娘一直不願離開,在周老夫人的院子門前不住地徘徊,周家其他幾個姑娘不好就此離去,隻得跟著在旁徘徊。
幾人見蕭遙和秦越相攜出來,均一身華服,外頭批著大紅色的大氅,走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般配得很,不由得有些豔羨,四姑娘忍不住,偷偷伸手扯了扯二姑娘,示意她去看。
周二姑娘瞧見蕭遙與秦越並肩走出,心裡頭已經沒有了任何遐思與嫉妒,有的隻是對周大太太的擔憂以及對她行動的不理解,她隔著雪花,看了看蕭遙,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有開口問什麼。
蕭遙瞧見了周家幾個姑娘,遙遙對著她們微微福身,行了個平輩禮,便與秦越一起離開。
從前周大太太管事,生怕原主勾了她最為滿意的二兒子,又有個更親的杜姑娘,對原主是相當冷漠的,雖然名麵上沒有直接做什麼叫原主難堪的事,但某些禮節上的疏忽以及不經意間的語言刻薄,卻還是相當明顯的。
因著這個,府上的姑娘們都不敢跟原主走得太近,隻維持了名麵上的和諧,倒是與杜姑娘十分親厚。
故蕭遙此刻離開,從此遠離周家,對周家幾個姑娘,便也沒有太深的不舍。
秦越扶蕭遙上了馬車,笑著問:“橫豎回家也無事,不如我們在外頭吃飯再喝些小酒?我知道有一處相當清雅,可以在雪中烤鹿肉並溫酒喝,隻需給些錢,倒省去了叫家裡丫鬟們忙亂。”
蕭遙見外頭雪花下個不停,便點頭:“好啊。”回去了叫丫鬟們忙亂,若驚動了侯夫人,說不定要被按一個不顧安寧侯生死隻管自己享樂的名頭,倒不如在外頭吃了呢。
夫妻倆說乾就乾,當即直奔秦越說的那處名叫“半日閒”的雅致酒肆去了。
到了地方,蕭遙打量一眼,見園中雪花飄飄,園子中間的亭子上卻燒著爐子,爐子上溫著的酒散發出淡淡的酒香,溫暖又愜意,便笑著坐下。
秦越笑著問:“如何,這一處還不錯罷?”見蕭遙點頭,便又道,“你且等著,我親自去挑些適合你喝的酒,還有醃得夠火候鹿肉來。”
蕭遙聽了,知道爐上溫著的酒並不十分好,便沒喝,隻抱著湯婆子賞雪。
看了片刻功夫,便聽到有淩亂的腳步聲在靠近,隨後有女聲急道:“公子,走錯了,這裡並非我們那院子。”
饒是女聲如此說,腳步聲卻沒停,不一會兒,一個公子踉蹌著出現在蕭遙這個院子中,醉醺醺地打量著四周。
他見了蕭遙,怔了怔,隨後搖晃著走過來:“這是雪中仙子罷?仙子,這廂有禮了。”
蕭遙看過去,見竟是從前的未婚夫林公子,不由得皺起眉頭,對隨侍的碧玉道:“太吵了。”
碧玉聽了,忙上前對企圖扶著醉酒的林公子的丫鬟道:“這位姐姐,這是我們家包下的院子,煩請帶你家公子離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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