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才發現,家裡出事之後,陽光依然燦爛,燦爛得讓人睜不開雙眼。
可是,都不及他飛揚的神采。
少女的心事就在那一刻埋下,囊括了救贖與英雄救美的複雜感情,故她年紀雖小,卻也一眼萬年。
可惜,她於他,不過是隨手救下的人。
他又救了許多孤苦無依且過得異常悲慘的女子,如同俠客一般行俠仗義,但是沒有任何人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裡。
那時她想,這樣也好,她與許許多多的女子就這樣看著他,看他一輩子這樣鮮衣怒馬仗劍江湖,救下一個又一個身世悲慘的女子。
可是後來出現了一個異常美貌異常能乾的姑娘,那個姑娘收容了她們,給她們活計乾,讓她們自食其力,活得像人一樣。
多美好的姑娘啊,長得好,為人溫和,做事能乾,幾乎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姑娘,隻有一點不好。
那就是她一直追逐著的英俊少年,目光漸漸地落在那個姑娘身上,並漸漸地,漸漸地,將那個姑娘深深地藏在了心裡。
她年少時的暗戀,無疾而終。
她從前也沒想過做什麼,甚至有時也暗暗希望,那樣美好的姑娘與救了自己的英俊少年能結合在一起。
可是,自從開始去找親戚複仇,釋放出心中的魔鬼之後,她心裡那些遺憾,便漸漸變大了。
大得她剛才初見蕭遙時,一刹那間竟閃過殺意,想讓蕭遙消失。
她知道這是錯的。
所以那一刹那的殺意湧上來時,她心裡滿是愧疚與自厭,忙將殺意壓下去。
她並不希望自己變得與小時母親教導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司徒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半晌才道:“既然她是你的恩人與伯樂,那麼我問出解毒的法子,便不殺她——”他說到這裡臉色大變,“有毒,趙姑娘小心……”
趙半夏吃了一驚,先是後退兩步,隨後又上前,急道:“什麼毒?你快給我解藥,我先救醒蕭姑娘。”
司徒伸出軟綿綿的手想拿腰間的錦囊,但是手剛摸上去,便見一隻纖纖玉手將自己的錦囊給扯了過去。
他大吃一驚:“趙姑娘——”一邊問一邊抬頭,才發現拿走錦囊的,不是趙姑娘,而是被自己擄來的貴婦,也就是趙姑娘口中的恩人和伯樂。
趙半夏見蕭遙自己坐起來,也是吃了一驚:“蕭姑娘,你沒事?”
蕭遙搖搖頭:“沒什麼大礙。”但還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她看向司徒,“哪個是解藥?”
司徒沒有回答,而是急切地看著蕭遙:“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怎麼會不曾中毒?”
蕭遙道:“我中毒了,要找解藥。你趕緊給我解藥,不然即使我看在半夏的份上饒你一命,但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司徒隻得告知那各瓷瓶裡的才是解藥,見蕭遙吃下解藥,又目光發亮地問:“這位蕭姑娘,你可是事先吃下了解毒丹,所以即使中了我的毒,仍然能行動?你那解毒丹,具體用了哪些藥材?不如我們交流一二?”
蕭遙吃下解藥,沒理會司徒,而是看向趙半夏:“你守著他,我出去找秦越,他見我被擄走,怕是急了。”
趙半夏忙點了點頭:“你且去罷,我會守著司徒的。”
蕭遙出了酒樓,便遇見了找來的秦越,忙將他拉到一邊說自己沒事,又一五一十地將發生的事告訴秦越。
秦越得知司徒原先竟打算殺了蕭遙,怒不可遏,怒氣衝衝地上去,揍了司徒一頓,這才停手:“若非你懸崖勒馬,我今日便殺了你。”又不悅地看向趙半夏,“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麼認識這樣的壞人,還跟著他走?沒得讓他帶壞了你。”
趙半夏沒敢說自己為了報仇,已經變壞,能夠殺人不眨眼了,低聲道:“他隻是有時候有些壞,很多時候人還是不錯的,而且還會救人。”
秦越道:“這些以後再說。”說完看向司徒,“我大哥是不是你安排的?”
司徒對蕭遙解毒的手段好奇到了極點,加上知道打不過蕭遙和秦越,因此有問必答:“是。”
蕭遙問:“你擄走我甚至想殺了我,是因為我能解你的毒?先前秦越和他父親的毒,都是你下的?”
司徒連忙道:“這位公子的毒,是我下的。我有時會受雇於人,這位公子便是我受彆人雇傭時下毒的。至於這位公子父親的毒,不是我下的,是我讓我一個朋友下的。我想知道,是誰解了我的毒,所以才讓他下毒。”
蕭遙皺起眉頭:“一言不合便害人,看來你並不是什麼好人。”說完看向趙半夏,“你與他一起,應該是為了報仇罷。若已經報完仇了,最好理他遠一些,省得他連累了你。”
司徒連忙叫道:“我不會連累趙姑娘的。”又轉向趙半夏,“趙姑娘,請你相信我。”
趙半夏抿了抿唇,看向蕭遙:“我還有事需要與司徒一起走……”
蕭遙聽了,隻得道:“那你萬事小心。”頓了頓又問,“你的事,若不是機密,可以與我說,我和秦越定會幫你的。”
趙半夏看了點頭的秦越一眼,見他仍舊和過去那樣神采飛揚,但是於這飛揚當中,又帶上了情意,無時無刻不在看他的意中人,心裡頓時有些惆悵,又有些高興。
他們兩個,果然是最般配的。
她搖了搖頭,表示這是她的私事,不好勞煩蕭遙和秦越。
蕭遙聽了,也沒勉強。
秦越在這些事情上是聽蕭遙的,見蕭遙不再勸,自己也便不打算勸,扭頭看向司徒:“你跟我回去,指證我大哥。”
秦大那王八蛋居然敢賣蕭遙,他沒法要他的命,也要將他趕出去。
蕭遙將趙半夏安置在華裳堂,讓她暫時跟薑泓為伍,自己則和秦越綁著司徒回安國公府。
有了司徒指證,就算秦老爺子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再加上秦老爺子擔心秦大公子不知什麼時候也這樣對付自己,所以很爽快地同意了分家,要求秦大公子立刻搬出去。
寧氏和秦大姑娘為著這事哭得死去活來,但是生怕秦越惱怒,給秦大公子扣一個謀害國公夫人的名頭送去京兆尹,也隻能同意。
秦大公子自是後悔得不行,可是事已至此,也沒有彆的法子可想了。
最終,他逼迫搬離安國公府,住到了安國公府旁邊的一個兩進的宅子裡,就連除夕夜,也沒能回來,隻自己孤零零地過。
寧氏在府中哭紅了雙眼,不住地暗示秦老爺子,接秦大公子回來過除夕夜,等新年過去了,再讓秦大公子離開。
秦老爺子被她念得煩躁不已,便道:“你既這般記掛他,不如請了族人過來搬家,到時你搬去跟老大住?”
寧氏徹底看透秦老爺子的冷漠,不敢再說,隻偷偷地抹眼淚。
她先前吐了兩次血,從秦大公子離開國公府之後,又要操心秦大公子,身子骨一日差過一日。
吃完團年飯,蕭遙跟秦越去看花燈。
臨睡前,秦越盯著窗外的積雪,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忽然轉身問蕭遙:“如果我算計自己的至親,你會怎麼想?”
蕭遙看向他:“你不是才算計過秦大公子麼?”說完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個有俠義心腸的好人,你不會無端端害人的,能讓你動手的,必定不是好人。所以,想做什麼,安心地去做罷。”
秦越心中湧上一股熱流,他一下子將蕭遙抱在懷中:“好。”
蕭遙又道:“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等天氣暖和一些,我是要下江南處理一些舊事的。”
孫娘子與樓家的恩怨,她與樓家的恩怨,都得好好處理了。
另外,在她下江南之前,一定要和秦越落實女戶受官方保護這件要事,到時她到了江南,也好觀察情況,並且幫點忙。
至於曾得罪過她的方家人,如無意外,秦越這次要算計的,便是他們,她到時見機行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