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5章 第 1155 章(2 / 2)

蕭遙道:“他不僅要殺我們滅口,還會將錯就錯,領兵攻打小洲渚的百姓。”

“什麼?”王家五人吃驚,異口同聲叫起來,旋即又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可能。”

蕭遙腳步不停,跑了這一會子已經累了,氣喘籲籲地說道:

“沒什麼不可能的,他領兵到江邊,本就是為了剿匪,興許是和世家大族達成的某種協議和交易。為了錢財和壯大己身,他接受大當家的投誠,不想傷及一兵一卒,可又得剿匪,那麼最有可能就是將錯就錯,以普通百姓代替水匪。”

到時殺了她和王家五人,再將小洲渚的百姓剿滅,誰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世人提起王守江,都會說他在京口剿滅了小洲渚的水匪,是一件大功。

至於沿江被屠的十二村,是小洲渚的水匪乾的,王守江殺掉了水匪,給沿江十二村報仇了。

王家五人聽完蕭遙這些分析,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抵達江邊,王七郎幾人才如夢初醒,看看江水淼淼的江麵,聲音沙啞地問:“小娘子,你說的是真的麼?”

蕭遙道:“差不多十成真。”

王七郎幾個又開始抓自己的頭發:“他們怎能如此?”他們自來是農民,不讀書不識字,不懂什麼大道理,此時縱使覺得王守江千般萬般不對,也不知該怎麼說,隻是覺得,王守江不該那樣。

蕭遙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先上船罷。”王守江肯定要殺他們滅口的,應該在後麵追得很急。

王七郎幾個聽了,紛紛上船,劃著船槳快速向上。

然而才劃了片刻他們便停了下來,看向蕭遙,王七郎問道:“小娘子,小洲渚的老百姓,我們不管了麼?小娘子,你想個法子,救救他們好不好?隻要你能救他們,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蕭遙本來就打算救的,聽了這話,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麼要救小洲渚上的人?須知,去救他們的話,你們也有危險。”

王三郎說道:“我們不怕危險。小洲渚上那些人,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小老百姓,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

“是啊,他們和我們一樣,是江邊的百姓,我們不能見死不救。”王七郎幾個也紛紛開口。

蕭遙回頭看了看,見自己一行人逃出來的江邊林木震動,猜測應該是王守江的人追來了,便道:“既如此,我們便向下,去小洲渚罷。”

王三郎幾人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深深地對蕭遙作揖,其中年紀最大的王三郎鄭重地道:“小娘子的救助之恩,沒齒難忘。以後小娘子但凡有什麼吩咐隻管說來,我們無有不從。”

王七郎幾個紛紛點頭附和,王七郎說道:“小娘子雖然是女子,可比我們這些男子強得多了,那什麼王賊之流,與你沒法比。從今天起,有人想傷害小娘子,須先踏過我的屍體!”

蕭遙擺擺手:“不要說什麼屍體不屍體的。在這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我隻願大家都能活下去。”說完又看了一眼江邊,見那處的林木震動得更甚,便又道,“王賊追來了,我們加快速度,先躲進小洲渚去。”

王七郎幾個聽了,忙用力劃船。

他們都在江邊長大,一個個不僅水性好,還都會劃船。

很快,小船便駛進了小洲渚。

小洲渚是江邊大灣中的一個小島,島上林木蔥鬱,幾乎遮住了島上的房屋洞穴以及上島的路,倒是在島上能清楚瞧見江麵上的來往船隻,加上小洲渚前方有些暗流,因此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但是如果敵方領著大軍前來——如王守江的大軍,小洲渚並不多的人,就不好守了。

蕭遙一行人撐著小船在小洲渚靠岸,見岸邊一個人都沒有,四周一片寂靜,似乎毫無人跡。

蕭遙對王七郎幾個道:“你們應該認識鄰近村子的人罷?高聲喊他們的名諱,再說自己是誰。”

王三郎和王七郎幾個聽了,忙都高聲大叫。

他們才叫了兩聲,就見江邊的草叢裡冒出一個個握著木棍的人影:“是王家村的小郎君麼?爾等緣何來到此處?”

王三郎和王七郎幾個忙道:“我們躲過水匪的劫掠,後來遇上孫家村的人,得知孫家人的人被劫往此處,因此便跟了來。你們沒事罷?”

躲在草叢裡的村民聽到這些話再無懷疑,紛紛提著木棍出來,目光中流露出憤怒和難過之色:“家都沒了,家人也被殺了幾個,如何能沒事?”

“我是趙家村的,你去過我的村子麼?我爹娘他們,可還在家中?”

王七郎搖搖頭:“從我們王家村到小洲渚,一共十二個村莊,全都被燒沒了。我們也沒找著人,隻瞧見好些被燒焦的屍體。因急著來找你們,我們都沒處理那些屍體……”

一個個漢子聽到這裡,都哭了出來,滿臉痛苦。

“是了,我等被帶走時回頭,曾瞧見村子裡濃煙滾滾。”

“當日那水匪帶我等來小洲渚時就曾說過,要放火燒村子的,我一直不願意相信,隻盼……”

他說到這裡哽咽了,捂住臉,渾身發抖地坐倒在地上。

蕭遙的眼睛變得模糊起來,但是她知道沒多少時間感傷了,因此擦乾眼淚,拍了拍掌,揚聲說道:“我知道諸位的難過與悲傷,然而,水匪很快將帶著王賊前來攻打小洲渚,大家若想活命,便趕緊振作起來。”

一個個正在哭泣的漢子漸漸回神,很快抬起滿是希望的臉:“王、王守江來了正好,求他為我們做主。聽聞,他是寒門庶族出身的,他應該知曉我們的艱難與痛苦,應該與我們一般痛恨水匪的。”

王三郎馬上厲聲打斷了他們的話:“不!王守江是個老賊,他跟水匪的大當家勾結,想要將你們當做水匪殺掉立功。”

“不可能!”村民們難以置信,紛紛叫嚷起來,“王守江是寒門,他不會這麼做的。”

王三郎扶著王七郎站起身,將衣服掀起來,揚聲道:“你們瞧瞧,瞧見了麼?這一個窟窿,便是王守江刺的。他與大當家勾結叫我等撞見,因此想殺我們滅口,我一時不察,便被他刺中一劍。”

村民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可是看著王三郎那個傷口,都沒能再說出王守江是個好人之類的話。

過了許久,認識王三郎的一個村民期期艾艾地問道:“三郎,真的麼?你沒騙我們?”

王三郎苦笑道:“我騙你們做什麼?若非為了過來傳訊和想法子救你們,我們何必來這裡?我一開始和你們一樣,不信王守江是那樣的人,結果,就被他騙過去刺了一劍。若非小娘子,這一劍當場將刺入我的心臟,我此刻便沒機會給你們報信了。”

所有人都悵然若失,覺得王守江辜負了自己的信任,又不理解王守江為何要那麼做。

蕭遙歎息一聲,揚聲道:“你們自認為王守江與你們是一樣的,殊不知,他雖然是寒門,但家裡有田產,能讀書識字,與你們是絕對不同的。雖然士族們瞧不起寒門庶族,可是,寒門庶族隻是相對士族來說的,他們並不窮困。”

一席話下來,眾人都沉默了。

蕭遙知道該讓他們思考,可是現在根本不合適,於是又揚聲道:“各位,王守江和水匪幾個當家即刻便到,屆時將會把我們當水匪殲滅。諸位若不想死,還想留著性命報仇,便振作起來,聽我的。”

王家幾個兒郎紛紛點頭附和,其中王七郎高聲喊起來:“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們先活命,彆的以後再說如何?這位小娘子——”他指向蕭遙,

“足智多謀,有女中諸葛之稱,我們村子能保存下來,我們三郎能從王守江手中逃脫,都是因為她。現在,先聽小娘子的安排,逼退敵人,如何?”

眾村民經過蕭遙和王家五個兒郎的多次提醒,終於相信,他們會被當成水匪剿滅,頓時慌張起來,大家紛紛看向蕭遙:“那……我們應該怎麼做?請小娘子示下?”

一旦相信了蕭遙的話,在眾人心中,蕭遙便是生得好,穿的也好,為人又聰慧,是士族中的一員,是他們過去根本接觸不上的貴女,所以,他們都願意聽她的。

蕭遙知道想守住這裡很難,方才坐船過來時一直在想辦法,但由於對地勢不大了解,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但是不管有沒有辦法,武器以及陷阱,都是需要準備起來的,因此馬上開始做準備工作。

最先做的,便是命人去將島上的其他人給叫過來清點人數,隨後根據青壯幼分組並指派任務。

其中,強壯者砍小樹做成一頭尖的長棍子,身子弱一些的負責撿石頭,孩童及少年則負責收集島上能引燃的鬆脂及乾草,除此之外,還讓水中好手下水摸一摸小洲渚的水下地形,受傷的王三郎則帶著幾個小孩到高處放哨,約定發現敵情便出現樹葉做成的口哨。

安排下去之後,蕭遙自己也沒閒著,一邊問眾人島上地形一邊在沙地上快速演練,看如何防禦。

王守江號稱有十萬大軍,雖然真實人數沒這麼多,但加入了對小洲渚十分了解的大當家等水匪,對全是農民漁民的眾人來說,絕對是不可戰勝的龐然大物,所以得提前做足準備。

村民們為了活命,乾活都十分賣力。

很快,由樹乾做成的尖杆子便做好了一批。

蕭遙命人將之紮成一排排放在沙灘上備用,那些剩餘的短樹梢,她也讓人收集起來紮成一排,每排紮七根小樹梢,前頭均加上厚厚的樹葉以及藤條。

這時下水的漁民也上來報告水下地勢了。

蕭遙聽畢,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便讓大家幫忙將尖尖的長木牌掛上重重的石頭放到水下。

她其實還想繼續做更多部署的,可就在這時,在高處放哨的王三郎,吹響了樹葉哨子。

這也就意味著,王守江率領大軍來剿匪了!

蕭遙壓下急跳的心臟,叫來負責下水的十多個漁民:“能不能活命、能不能為家裡人報仇,就看這一次了。爾等小心些,帶著這些盾牌下水,瞧見船過來,便調整木排位置並解掉石頭,然後趕緊潛水回來。”

眾人本來有些害怕的,但是思及慘死的親人以及被毀掉的村子,害怕不翼而飛,心裡驀地湧上一股視死如歸的勇氣。

他們想,便是死了,也要拉賊人償命,這樣上了黃泉路見著了家裡人,也不至於無顏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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