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點點頭:“家裡正好有染布師父染出來了。”
楊婉頓時大為歎服:“你家裡竟有這樣的匠人, 這可著實了不起。”說著,目光仍舊打量著蕭遙身上的綢緞,越看越歡喜, 不住地道, “你們家這樣染色工藝的綢緞會賣麼?”
蕭遙再次點點頭:“會的。已經跟許多行商合作了, 遲些會賣到各處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楊婉說完,想起昨日一事,忙抬頭看向四周,見人人都目光驚豔地看著蕭遙, 便低聲道,“我有話與你說,你隨我來。”
蕭遙大概知道楊婉要說什麼, 但麵對這小娘子的好意,她不好拂逆,因此跟著她走到柳樹下。
伸手扯過一根柳條, 楊婉壓低聲音道:“我說了,你萬不可傷心。”說完看向蕭遙,見蕭遙點頭了, 才繼續往下說,“昨兒崔大夫人說蕭家是因為你頑劣才對你不好的。因她身份高, 很多人都信了。據聞, 蕭家因此還說了一些你不好的話。”
她其實知道蕭大老爺夫婦說了什麼,但是身為一個淑女, 著實不好複述那些話。
蕭遙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楊婉忙道:“你彆難過, 我心裡是支持你的。可是我家裡不許我亂說,而且我沒有蕭大夫人那樣的影響力。崔大夫人著實過分得緊,我都不想喊她姑母了。還有, 蘇將軍不知為何,在崔大夫人說完之後,竟不為你反擊。”
蕭遙聽了一愣,旋即笑道:“蘇將軍不說,是想讓我知道。”然後,和崔家徹底恩斷義絕。
此外,還想讓她在將來跟崔家針鋒相對時,儘量少被天下人指責她不孝——崔大夫人最為生母這樣指責她,她是傷透了心才和崔家決裂的。
雖然依照從古以來的孝道,即使蕭遙有一千個理由,她也不能指責父母,但指責的滾滾浪潮小一些,總是好的。
楊婉沒想那麼遠,聞言嘟囔道:“他反駁了,回頭告訴你,你一樣能知道的啊。”
蕭遙這一身實在太好了,加上她生得好,是全場最矚目的存在。
許多貴婦與小娘子來找她說話,打聽她身上的綢緞是哪裡購買的,言語間多有稱讚。
蕭大老爺夫婦見崔大夫人開口之後,輿論瞬間反轉,心情便一直很好。
他們知道,隻有蕭遙的名聲進一步變差,世人才不會說他們刻薄蕭遙這個出身頂級世家的養女,因此同人說話時,特彆喜歡用訴苦的方式控訴蕭遙的不孝和壞脾氣。
今日來了滎陽鄭氏的園子後,他們和往常一樣,跟差不多地位的世家感慨養兒女的苦楚,感慨著感慨著,又扯到蕭遙身上,說蕭遙仗著好看,總是搶姐姐的首飾戴。
蕭大老爺夫婦正說得起勁,忽然被娘家七拐八拐的親戚石夫人拉到一旁。
兩人一臉不解:“石夫人,你這是?”石夫人家世跟蕭家差不多,但是為人比較吝嗇,所以兩家關係很是尋常。
石夫人恨鐵不成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要罵阿遙?我說你們長點心吧。”見蕭大老爺夫婦仍舊一臉不解,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卻還是解釋起來,
“你瞧見阿遙那一身不曾?色彩比所有世家都要明麗,紅的比花嬌,綠的比綠葉還要鮮,那黃色,那石榴紅……哎呀,可著實太好看了。”
蕭大夫人聽得不以為然:“這有什麼?阿遙生得好,穿什麼都比彆人好看幾分。”
石夫人又翻了個白眼:
“你是傻子麼?我說到這份上你還不懂,不懂就罷了,還打斷我的話。你們家阿遙,擁有十大世家都沒有的染布技術,能染出色彩異常明麗的綾羅綢緞。她是你們家的女郎,本是不該有私產的,說到底,那染布匠,不就是你們蕭家的麼?”
蕭大老爺夫婦聽畢都瞪圓了雙眼:“當真?”兩人心急如焚,馬上去找蕭遙。
他們基本不用怎麼找,因此目光在園中掃一圈,很快便能看到一身色彩明麗衣衫的蕭遙——這園中到處是衣袂飄飄弱柳扶風的女郎,可蕭遙那一身實在太突出了,是人群中最矚目的一個。
蕭大老爺怕丟臉,沒好意思去找蕭遙,就叮囑蕭大夫人好好跟蕭遙說。
蕭大夫人十分不樂意,但她實在太想得到十大世家都無法擁有的染布技術,因此按下心中都不適,去找蕭遙。
蕭遙看著蕭大夫人一副溫柔地跟自己說話,聲音更是溫柔到油膩的地步,直犯惡心。
蕭大夫人見蕭遙沒有馬上拒絕或者譏諷自己,以為她被自己的態度軟化了,忙再接再厲:“我們對你和你姐姐,素來是一樣的。你既明說了不嫁唐家,那不嫁便是。我們如何舍得強迫你?你回到家裡來,我們還和從前那般,一家人好好的,好不好?”
蕭遙看著眼前滔滔不絕地說好話的蕭大夫人,再瞥一眼遠處一派君子風範實際上一直關注著這裡的蕭大老爺,惡心感更嚴重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堂堂世家出身,怎麼會這麼不知廉恥。
正當她想說點什麼讓蕭大夫人夢碎時,一道帶著譏諷的慵懶聲音響了起來:“世家就是世家,臉皮比紫光殿同未央宮的高牆還要厚。今早還跟人抹黑小女兒的名聲,這會子為了染布技術,竟就巴巴的湊上來說好話,笑死個人了。”
蕭遙心道“說得好”,當即扭頭去看說話人。
說話的是一個衣飾華麗的美貌婦人,看起來約莫二十許,她美目流盼時,帶著絲絲媚態與不羈,竟是與蕭遙從前見過的女郎截然不同的一個麗人。
這時忽聽蕭大夫人低聲驚呼:“汾陽公主!”
汾陽公主斜斜睨向她:“怎麼,本公主不能來此?”
“並無此事。”蕭大夫人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馬上僵硬地行了個禮,隨後不再看汾陽公主,而是擠出笑容看向蕭遙,“阿遙,我們母女之間有許多誤會,不如我們到旁邊去說話?”
蕭遙嗤笑一聲:“你這為了染布技術而反複變臉的能力,倒叫我刮目相看。當然,也相當惡心就是。”
“哈哈哈,說得好。”汾陽公主笑得花枝亂顫。
蕭大夫人頓時漲紅了臉,她不敢得罪汾陽公主,也不願意與汾陽公主打交道,隻得含恨指著蕭遙:“你、你這不孝女!”
蕭遙沉下俏臉:“昨天說過恩斷義絕,你是當真聽不懂,還是為了染布技術假裝聽不懂?”
汾陽公主聽得高興,也笑著譏諷:“依我看,懂是聽懂了,但是破落戶不要臉,非得假裝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