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將軍心中先是惱怒, 繼而是駭然。
蕭賊果然有埋伏,所幸他不曾深入追擊。
親衛見唐將軍臉色凝重,忙低聲問:“將軍,接下來我們當如何?要去救高都尉麼?”
唐將軍回神, 努力壓下心中的驚駭, 臉上也做出一副淡然之色,隻是帶著顫抖的聲音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救什麼?夜黑風高, 我們對地形又不熟悉, 貿然去救, 不僅沒能救回人, 還要再折人在裡頭。”
說完見四周不時有人看過來,便深吸一口氣, 繼續道, “此事不要聲張, 令大軍看好糧草, 其他的一概不要動。”
吩咐完,唐將軍若無其事地回營帳中。
不知道錢將軍說了什麼,眾人對他竟不再疑慮, 還與他相談甚歡。
唐將軍看了握著酒杯喝酒的錢將軍一眼,心中不由得納悶,難道他當時當真看錯了?錢將軍並未受傷倒地?
這時忽聽王將軍問道:“唐將軍, 你可曾瞧見蕭賊的模樣?派兵追出去, 如今可回來了?”
唐將軍一怔, 馬上看向王將軍。
王將軍原先隻知他領兵出去, 不知他派兵出去的,這會子卻知道了,是誰與他說的?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派幾個人追出去, 月黑風高,派出的人都中了埋伏,正想請王將軍同諸位將軍一道派人去追擊呢。至於蕭賊的模樣,看不甚清楚,錢將軍同他交過手,應該一清一楚才是。”
錢將軍一攤手說道:“我說過,偷襲的將領十分年輕,貌若好女,隻是諸位將軍不信。”
王將軍擺擺手:“錢將軍言重了,非是不信,隻是某不大敢相信,手握三十萬大軍的蕭賊,居然是個貌若好女的少年郎。這實在叫我輩汗顏啊。”
錢將軍道:“所以我說,那將領少年模樣,不一定是蕭賊。”
馬上有人支持他的話,但亦有人反對。
眾人就偷襲的人是不是蕭賊展開了討論,誰也不服誰。
王將軍聽著眾人竟為這等小事吵起來,隻覺得耳朵裡嗡嗡嗡的,比蒼蠅還煩心,心裡厭惡,卻還是忍著,出言調停。
好不容易,終於讓大夥停止了爭吵這個話題,王將軍馬上拋出自己的意見:“蕭賊既星夜前來偷襲,可見手上並沒有一十萬大軍,更無必勝我等的把握。既如此,莫若乘勝追擊,趁此滅掉蕭賊。”
錢將軍粗聲說道:“先前偷襲的將領還不知是不是蕭賊,王將軍以此推測蕭賊兵力不足,未免兒戲了些。”
他如今受了傷,此刻假裝無事,坐著說話還成,一旦上馬,便會叫人瞧出破綻,所以他是絕不會同意此刻去攻打任何人的。
和錢將軍一樣認為那年輕將領不是蕭賊的馬上附和。
王將軍忍著氣:“江南地區除卻蕭賊,再無其他勢力了。”
錢將軍道:“興許有悄悄壯大的勢力呢?蕭賊橫空出世之前,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勢力?”
支持他的再次出言附和。
營帳內,再次陷入了爭吵之中。
正當眾人吵得起勁,忽聽外頭傳來了急道急促的鼓聲。
林將軍瞬間變了臉色,驀地站起來,根本顧不上帶翻的椅子,衝出了營帳,看向東北方向。
當見到東北方向火光衝天,他臉上的肌肉急促抽動起來,馬上回頭看向跟出來的王將軍等眾人,高聲道:“諸位,那小賊又來偷襲了,如今我作誘餌,各位不妨派出精銳合圍之。”
說完不等眾將回答,急匆匆地騎上馬,往東北方向跑去。
王將軍肅容看向眾人:“諸位,不管來人是不是蕭賊,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偷襲,都非君子行徑,此等不仁不義之人,該合力絞殺才是。”
錢將軍打了個哈欠:“老子願派五千兵馬。”他看似不甚在意此事,目光中卻閃過精光。
他既已派出兵馬,想必王將軍不會再要求他親自出馬了。
唐將軍的目光閃了閃,最終說道:“某兵力不及錢將軍,便派出兩千兵馬罷。”高都尉帶的兩千兵馬不是死就是被俘了,他絕不可能再派太多兵馬出去,但眾人都要派兵,他肯定要跟上,再加上想報仇,派兩千兵馬便是極限。
兩人開口了,其他將軍不好再說不派兵,因此都根據兵力多寡說了個數。
王將軍心想這些泥腿子好歹還沒蠢到家,因此說道:“事急從權,今日派聯軍追擊偷襲的惡賊,需要領兵之人。某不才,推薦身邊的孫都尉。”
鄭崔一人紛紛表示:“孫都尉出身世家飽讀詩書,又是一員猛將,由他領兵,定能旗開得勝。”
錢將軍眯了眯眸子,說道:“既如此,便由孫都尉掛帥罷。”他不能上,不大可能怪帥,既如此,由王將軍的人掛帥比其他盟友掛帥可靠一些。
因擔心來不及,因此眾人說完,即刻派出人馬,在眾勢力營帳旁的空地上駐紮,並以最快的準備出擊。
卻說起碼趕回東北方向的林將軍趕回營帳時,見放置糧草的營帳,已經被熊熊大火淹沒,頓時眼前發黑。
這次聯軍合圍蕭賊,是自帶糧草的,他的糧草全被少了,接下來人馬的嚼用打哪兒來?
沒有了糧草,他的大軍便沒了用武之地。
想到這裡,林將軍翻身下馬,心急火燎地揪住前來彙報的親衛:“燒的是什麼?燒的是什麼?”縱使親眼看到燃燒的是糧草所在的營帳,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糟糕的現實。
親衛被揪得喘不過氣來,翻著白眼道:“咳咳,咳咳,是……將軍,是糧草。”
聽到果然是糧草,林將軍的身體晃了晃,他咬著牙,忽然抬起腳,將親衛給踹了出去:“沒用的東西,不是讓你們看好大本營麼?沒用的東西!”
親衛被踹到在地上,卻不敢反駁。
由於偷襲的小賊是從右側攻打上來的,距離東北方向有些遠,所以林將軍當初出門時隻吩咐他們派人去打探靠近右邊幾個營帳的動靜,並說了句加強防護,根本沒提糧草。
不過,將軍說他錯,就隻能是他錯了。
林將軍扶著馬,穩住了身體,隨後深吸一口氣翻身上馬,一路策馬直奔東北方向。
騎馬靠近放置糧草的營帳時,林將軍見那個營帳已經被燒得幾乎什麼都沒有了,人便呆住了。
半晌,他咬牙切齒地道:“不管你是誰,待我逮著你,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來偷襲的是蕭遙,她今晚原本隻打算偷襲錢將軍那個營帳的,但是回去之後想了想,猜測聯軍應該以為她不敢再偷襲的,於是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前去偷襲。
這一次,她偷襲的是自以為高枕無憂的東北方向的營帳。
一切如她所料,順利得如同吃飯。
放火燒掉糧草之後,蕭遙不敢久留,馬上領著幾人悄悄從山林中撤離,繞圈回鶴嘴崗的小道上。
才靠近小道,蕭遙便聽到馬蹄聲和喊殺聲陣陣,猜到應該是聯軍派人來剿滅他們了。
她領著幾個好手悄悄靠近,見拿著火把的聯軍正在救傷病,從地上的衣服來看,多數是聯軍的,沒幾個是她的手下,頓時鬆了口氣。
隨後,蕭遙領著身邊的幾個好手,抹黑往前趕路,偶爾見到落單的聯軍士兵,便將之綁了,見到人數少於己方的,也同樣綁了。
等回到與王五郎約定的集合地點時,蕭遙身邊跟了一長串。
王五郎沒見著蕭遙回來,正心焦不已,終於見她回來,長出一口氣:“將軍,你可回來了。我們等了這許久不曾見你回來,不知多擔心呢。”
蕭遙擺擺手,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啊。”又打量四周,關心地問道,“傷亡情況如何?”
“傷亡不多,正在著人清點,等清點完畢會造冊的。”王五郎說道。
蕭遙點了點頭:“那就好。回頭撫恤金給高些。”說完命令大家換一個地方休息。
她雖然想再偷襲幾次,但天色慢慢亮起來,著實不合適了,隻得作罷。
天亮後,蕭遙命人審那些俘虜,令問清楚有哪幾支大軍,每支大軍有多少人,隨後召集幾個都尉來開會:“我們接下來繼續跟著聯軍走,因不能走大路,難免辛苦一些,你們回去好好安撫手下。等打贏了,我會好好犒勞大家的。”
王五郎等忙應了。
蕭遙又拿出沙盤,跟眾人分析聯軍在不同位置駐紮時,他們該在何處停下,又於何處、如何偷襲,一一製定計劃之後,便讓眾人回去休息。
不想才散了,斥候帶回消息,說聯軍仍駐守在原地,並不曾移動。
蕭遙挑眉:“他們居然留在原地?”這是為何?
難道從她昨夜偷襲的行徑還不能猜到她的兵力嚴重不足?
又或者,即使猜到了,但是由於聯軍將領不齊心,還是沒能采取行動。
蕭遙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琢磨著。
既然聯軍眾人都各懷鬼胎,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拉攏其中一個,來個裡應外合呢?
想到這裡,蕭遙馬上催親衛去將審問俘虜的孫三郎請過來。
孫三郎來得很快,笑著說道:“都是分開審的,審了幾個小頭目,問出來的消息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他們應該沒有撒謊。”說完將審問到的冊子遞給蕭遙。
蕭遙低頭掃了一眼,看向孫三郎:“你再去審問一下,就問各個領軍人物的性格和弱點。”
她之前也收集有一些,但是不夠全麵,眼下需要兵行險著,所以得弄清楚各人的性格才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