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10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26164 字 6個月前

可惜,這瞧上去清冷淡漠如九天仙人般的鶴神,此時的內心活動卻躁鬱得很。

人的胳膊真不好使啊,想用大翅膀。

那個明燈教是怎麼回事啊,可不可以直接打一架?

風不動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啊……

丁芹眨了眨眼睛,鶴神似乎一點都沒覺察剛剛的事情。她凝神看去,目中又浮現起了層層厚重複雜的因果。

但丁芹並沒有細看,很快就散了目力。沒有神明的指引,她才發現,這實在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因果繁雜厚密,想要從中尋找到某一根特定的因果已經是一件幾如大海撈針般艱難的事情了。雖然因果細如遊絲,但每一根因果上都承載著厚重豐富的信息,就算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根因果,也未必能一下就從中尋到自己想要得知的東西。

“怎麼了?”白鴻敏銳地轉頭看過來,剛剛丁芹的目光讓她隱有所感。

“上神剛剛將我目中的封印又解開了一部分。”丁芹道。

“你看到了什麼?”白鴻大感興趣道。

“剛剛上神指引我的時候,我看到了柳穿魚,還有她們的師父。”丁芹似有些遲疑,斟酌了一下詞語,才將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講述。

言畢,她又道:“我不想有偏頗,我……”

“但你的感受未必就是錯的。”白鴻接口道,她撐著下巴看著丁芹,“你天生這樣一雙靈目,神識遠比許多修行者都要敏銳,你的感受未必就是疑鄰盜斧。”

丁芹抿了抿嘴唇,道:“我感覺,柳葉桃遠比她姐姐柳穿魚要更擅長與蛇相處。她與那條黑蛇,是很熟悉的。”

白鴻若有所思:“所以她耍蛇的手藝學得比柳穿魚要更好?”

會出現這種情形,要麼是她們的師父在教導柳穿魚時藏了私,反而把更多的心血花在了柳葉桃身上,要麼是柳葉桃在此道上的天賦,就是要比柳穿魚好上許多。

但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柳葉桃隻是被收養的,與師父並無血緣關係,柳穿魚卻是他的血親。哪怕假使他更喜歡柳葉桃,對她有所偏心,也不至於偏心到這種地步才對。更何況,假如他真的如此偏向於柳葉桃,那柳葉桃也不該如此畏懼柳穿魚生氣。

所以,柳葉桃在耍蛇這門手藝上,就是天賦要比柳穿魚更出眾些才對。她長得漂亮,天賦又好,受人歡迎,最後能夠得到的那許多賞錢,其中大半都是她的功勞,這一場演出中,她們的師父吹笛引蛇,柳葉桃一舞讓人挪不開眼睛,而柳穿魚呢?她在敲鼓,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鼓聲,也沒有多少人在往盆子裡扔賞錢時注意到她。她會在意這些嗎?

白鴻想了一會兒,開始覺得頭疼,於是果斷放棄,繼續問道:“你剛剛還有看到什麼嗎?”

丁芹搖了搖頭:“我自己能看到的還很有限,打算把力量留到柳葉桃身上,剛剛就沒有細看。”

“這樣也好。”白鴻點頭道。她自己不擅長也懶得去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繞來繞去的手段或計謀,丁芹如果能夠看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好不過了。

之前柳葉桃有許多事情都沒說清楚,還需要再問一問,但她看起來實在太累,還是等她醒過來再說吧。

……

等到太陽即將行到天頂之時,隔壁傳來些許動靜,柳葉桃終於醒了。她還是很疲倦,這幾個時辰的睡夢也並不安穩,但她不能再歇下去了,她不是衣食無憂的閨中小姐,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她勉強撐起精神,把自己簡單打理了一番。但才剛一出門,柳葉桃就看見丁芹和白鴻,她們正站在院子裡,看起來像是正在等她。

柳葉桃怔了一下,因為睡眠而遲緩的記憶才剛剛浮現出來,讓她想起昨天和晚上的事情。她跟跟兩人打了個招呼。

“我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丁芹道。

“好。”柳葉桃道,“現在在這裡?”

丁芹搖頭,指了指石桌上還溫著的粥和小菜:“你還沒吃飯吧?先吃點東西吧。”

眼下都快近日中了,從昨晚到現在,柳葉桃還一直都沒有吃過東西呢。

柳葉桃猶豫了一下,坐下後,隻盛了兩勺粥裡的湯水,幾乎沒舀幾顆米粒,道:“我並不餓。”

她並不是客氣,而是真的不餓,隻是似乎有些渴了,在喝過兩勺粥湯後,就恢複了些許精神。但這不應該是一個年輕姑娘的飯量,兩勺稀粥,就連沒斷奶的孩子飯量都比她還大些。

丁芹看出來她是真的吃飽了,不由問道:“你的飯量一直都是這樣小的嗎?”

柳葉桃沉默了片刻,輕搖了一下頭道:“也不是。我以前還

是正常的飯量,隻是最近越來越沒胃口了,哪怕吃得很少,也並不會覺得餓。”

“你的姐姐也是這樣嗎?”丁芹又問。

“我不知道。”柳葉桃低落道,“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她最近一直很忙,可能忙的就是跟那個明燈教有關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你吃得這樣少嗎?”丁芹問道。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她沒有問過。”柳葉桃答道。

“你的這些變化,還有你感覺她的那些變化,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丁芹問道。

“我記不清了。”柳葉桃努力地想了許久,羞愧地含混小聲道,“我、我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太覺得餓了。應該沒有幾個月吧,我記得在剛開始亂起來的時候,我們還挨過餓的。”

“姐姐她……她態度突然變了的那段時間是夏末,那個時候師父剛離開不久,我以為她隻是太難過了。後來我再回想的時候,已經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時間了。點燈這件事,我記得應該是半個月前吧……她第一次在晚上堅持要一直點著燈,燈點起來後,我心裡突然好慌,就想給滅了,她卻怎麼都不肯,我們倆就爭執了幾句。”

“但她那個時候已經變得好凶,我就、我就沒堅持。我後來跟她說我很害怕,她也不肯讓步,我問她為什麼一定要點燈,她也不肯告訴我。”柳葉桃的聲音越來越低,甚至要發起抖來,她又是恐懼不安,又是疲倦焦躁,敘述漸漸已經開始混亂,“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是很好的。可是、可是……”

“她什麼都不肯跟我說,不管我怎麼問。後來有一次,我就偷偷跟著她,可是剛跟到地方,隻偷聽到‘明燈教’這個名字,我就被她發現了。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一定是被那個什麼明燈教騙了才變成這樣的!她會有危險的,可不管我怎麼跟她說,她都聽不進去。這些燈一定不正常,那個明燈教一定有問題……”

“既然這樣,你更應該拒絕她的安排才對。”白鴻插言道。

柳葉桃又瑟縮了一下:“我不敢的。她、她,我從沒見她那麼生氣過,從沒見過她那樣的眼神……”

“你為什麼這樣怕她?”丁芹又問道,“你以前也這樣怕她嗎?”

柳葉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從小……也可以說是姐姐帶大的。姐姐比我大八歲,師父收養我的時候,我還不記事,但後來長大一點了,很多事情師父不方便教我,都是姐姐照顧我的。她有時候生氣了會罵我,但其實對我很好的。”

她說這話時,神情依戀又敬畏。丁芹見過許多這樣的神情,以前在丁家村的時候,丁魚梁就很喜歡到小河邊、溪洞裡撈魚,但他媽媽並不許他胡亂玩鬨,如果沒被發現還好,被發現了的話一定少不了挨收拾,每次丁魚梁回家前的時候,露出的就是這樣又愛又畏的神情。

“但是她以前並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我雖然也會怕的,但不像現在這樣。”柳葉桃又不安起來,“她現在的樣子……真的不正常。那些燈也是。”

“放寬心,你不會有事的。”白鴻雙眼微眯,修長的鳳眼霎時露出威煞。

大劫之中,不管是什麼邪門左道都冒出來想要摻和一腳,管他什麼詭異手段,打回去就好了!修行這麼多年來,她還沒遇到過打不服的邪修。這些家夥不管使什麼手段,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利益。等打到他們覺得不值了,自然就放棄了嘛。

“不、不是的。”柳葉桃咬著嘴唇道,“我不是因為自己害怕所以來求你們,我是想求你們救救我的姐姐。”

白鴻眉毛挑起一點,略有意外。

“我其實還好,那些燈光並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隻是會感到害怕而已。但是姐姐……她變化這麼大,還出去的越來越頻繁,回來的時間越來越短,還不許我跟著。我猜她一定是去找那些明燈教的人了,但我不知道、不知道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麼,那些人對她說了什麼……”

柳葉桃說得斷斷續續,她很擔憂,但也很畏怯。這畏怯令她在做任何事情時都縮手縮腳,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生出羞愧來。趁著柳穿魚不在的時候,把丁芹和白鴻請來幫忙,恐怕已經是她努力做出的很出格的事情了。

“你之前說,有一次偷偷跟著她,然後聽到了‘明燈教’這個名字。你那次跟著她走到的地方是哪裡?”丁芹問道。

柳葉桃報了一個地址。丁芹轉頭,目光遙遙看去:“是不是對麵門上掛著一束桃枝的那家?門前有兩塊青石板,堆成兩塊石階。”

柳葉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你看到了?!是那處地方,但不是那家,是它西麵的鄰家。”

丁芹沒有回答柳葉桃的疑問,她的目光落到了柳葉桃所說的那戶屋舍之內。地麵與家具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看樣子,裡麵的人已經離開有幾日了。

“裡麵的人已經離開了。”她說道。

“可能……可能是因為我之前跟過去被發現了。”柳葉桃低落道,越發焦灼不安起來。

白鴻瞧她這副樣子,忽然問道:“你敢不敢在今天晚上,不點燈試一試?”

柳葉桃猶豫起來,不太拿得定主意。

“我們在這裡和那九盞燈中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來。”白鴻繼續道,“你若是不想也可以。但這樣的話,我們就隻能等到你姐姐回來,等她再一次準備去找明燈教的人時,跟過去看看了。”

柳葉桃又咬住了嘴唇。她是不希望姐姐再跟明燈教接觸的,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

“那、那我今晚就不點燈了。等她回來,我就說、就說我是實在太害怕了。她生氣、她生氣……就讓她生一次氣好了!”

白鴻瞧著她這模樣不由想笑,兩指間夾著一枚鶴羽遞給柳葉桃:“隨身帶著吧,等閒邪物傷不了你。”

不待她道謝,白鴻就一揚手,說道:“去忙你的吧。”

等柳葉桃離開後,就見丁芹按住額角,痛苦地皺起臉。白鴻伸手替她揉了揉太陽穴:“你剛剛看見什麼了?”

“沒看見太多,可能也沒什麼用處。”丁芹緩著氣說道,她還在頭疼。

剛剛她試著去看柳葉桃身上的因果,但想要從那般繁密的因果中尋找到她想要的,簡直比從攪亂的絲線裡拆出一根特定的還難。她第一次自己去看因果,不太熟練,神識消耗有點大。

“我看見一隻青色的鳥,頭是白色的,腳是黃色的,大概……”她伸手比劃了一下大小,“……這麼大吧。體型跟烏鴉差不多。”

丁芹這麼說著,隻覺得這次看到的東西或許不會有什麼用了,卻聽得白鴻喃喃道:“聽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白鴻想了半晌,沒什麼頭緒,又問道:“你還看見什麼了嗎?”

“唔……我還聽見了很特彆的聲音,也許是鳥叫。”丁芹模仿著學了兩聲,“‘屈居、屈居’,大概是這個聲音。”

“屈居……是鶌鶋

啊!”白鴻道。

丁芹迷糊了一下:“啊,對,是屈居這麼叫的。”

白鴻幫她揉著額角笑道:“這鳥兒的名字就叫鶌鶋,和叫聲同音。”

丁芹眨了眨眼睛,很感興趣地問道:“怎麼寫?”

白鴻知道丁芹一直在念書,但這兩個字還是太生僻了。她伸出手在桌麵上寫出鶌鶋的名字,道:“鶌鶋也是一種比較少見的異獸,隻是這鳥兒並沒有什麼很好的神通。”

白鴻略歎了一聲:“鶌鶋的記性很好,從不忘記任何事情。他們……有鳥焉,其狀如烏,首白而身青、足黃,是名曰鶌鶋。其名自詨,食之不饑。這說得就是鶌鶋了。”

丁芹不由驚得“啊”了一聲,生出憐憫來:“那他們……豈不是很多人都會想要吃他們?”

白鴻點了點頭:“有些邪修偏好走捷徑,想要辟穀,卻不好好修行,反而去捕捉鶌鶋來吃。”說到這裡,她麵上泛出些許冷意。

這世間生靈繁多,從不缺乏天生神通的異種,這本是天賜的神通,卻因他人的貪欲而變成了催命的符咒。亦如青蚨蟲、亦如食夢貘、亦如鶌鶋。

“修行之路沒有捷徑,這些好走旁門斜徑之人,遲早會受到反噬。鶌鶋最擅記憶,哪怕死後,其魂魄也一定要跟著妄殺了自己的人,等待時機複仇。”白鴻淡淡道。

“柳葉桃並不感到饑餓,會不會就是因為吃了鶌鶋的緣故?”丁芹思索道。

“既然你都在她身上看到了鶌鶋,那想來就是這個原因了。”白鴻說道,可又生出疑惑來,“如果她吃了鶌鶋,那鶌鶋的魂魄在哪裡?”

鶌鶋身為異獸,神通雖弱,各方麵卻也比普通的野獸要強上許多。縱使身死,鶌鶋的魂魄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掉的。他們也不會時時跟著仇人,而是隱藏自身,等待時機。

但白鴻已經是修行有成的妖神了,丁芹又生有一雙靈目,這鶌鶋的魂魄得是什麼來曆,才能夠瞞過她們的眼睛?如果真的是那般厲害的鶌鶋,又怎麼會被一個普通人吃掉?

“會不會是,那隻鶌鶋並不是柳葉桃殺的,她隻是看到了,然後機緣巧合吃一點鶌鶋的肉?”丁芹猜測道。

她們都看過了柳葉桃,她就隻是個普通姑娘,想要殺異獸也實在太難了點。相比之下,反而是到現在都沒有見到的柳穿魚更有可能一些。她是怎麼知道柳葉桃究竟有沒有點起那九盞燈的,丁芹現在都還沒能想明白。

“也許吧。”白鴻道,“等柳穿魚回來,看看她身邊有沒有跟著那隻鶌鶋的魂魄就知道了。”

“食之不饑……”丁芹歎了一聲,“如果說在大劫之前,這對人們來說還隻是普通的異聞傳說,但現在,這估計會讓許多人為之瘋狂。”

沙漠之中清水最難得,饑荒之時糧食最珍貴。屯糧、提價、瘋搶,這些還隻是不那麼嚴重的行徑,更嚴重的……更嚴重……在活命的需求下,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可以退讓,所以,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做的事情了。

九盞燈火與柳穿魚的變化,不知是否與鶌鶋之事有關。

剩下的事情,也隻有等到夜晚,看看是否會生出什麼變化來了。

……

夜晚很快就到來了,秋天的夜已經十分寒涼,柳葉桃裹著被子坐在榻上,丁芹和白鴻陪在她的身邊。九盞燈一盞都沒有點燃,照明的是丁芹帶來的一盞油燈。

也是奇怪得很,同樣是這間屋子,同樣是最普通的菜籽油,丁芹點燃這盞燈時,柳葉桃並沒有感覺到一星半點的恐懼。那暖黃色的火光,甚至在寒冷的夜色裡讓她感覺到些許溫暖。

柳葉桃雖然現在也有感覺到緊張,但那隻是因為她沒有聽柳穿魚的話,沒有點燃那九盞燈,她的緊張是因為我畏懼的柳穿魚知道後會發脾氣。

不過,就算柳穿魚真如她所說,現在已經知道她沒有點燈了,如果想趕回來,也必須得等到明天天亮之後才行。大劫之中,盧國早已施行起了嚴苛的宵禁,這個時候若是偷偷出門,又沒有本事避開巡邏隊,如果一不小心被抓住了,那可就要被扔到牢裡去了,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罪名,但若想要出來,可就指不定什麼時候了。

夜裡的溫度越來越低,燈盞裡的燈芯在慢慢變短,燈油也在緩慢地被消耗著,九盞燈一直沒有點起,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夜晚實在是太安靜了,沒有多少人能夠拒絕被子裡的暖意,更何況柳葉桃已經很疲憊了。她終於忍不住困意,腦袋一點一點地向胸口垂去,眼看著就要栽倒。

丁芹扶住她,柳葉桃因為這一下觸碰而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問道:“啊?怎麼了?”

“你快睡著了。”丁芹說道。

“我快睡著了,快睡著了……對,我不能睡,我再熬一會兒、我……”柳葉桃含含糊糊地開始揉眼睛,撐得十分艱難。

丁芹看她這樣子實在是困得厲害,說道:“你睡吧,沒什麼事,有事我們再叫你。彆坐著睡,你躺下吧。”

柳葉桃被她扶著慢慢挪動著躺下,她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裡還嘟嘟囔囔著:“我、我就睡一小會兒,你叫我……”

丁芹聽得正想笑,卻突然感覺到身旁的白鴻變了氣勢。

隻見鶴神那雙一直因為無聊而顯得懶散眯著的眼睛已經全然睜開,黑如墨點的眼中神光嶄然,遙遙盯著一個方向,一身氣勢已然繃起。

柳葉桃被這氣勢激得打了個激靈,連原本的困意都去了一半,緊張之下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丁芹一邊詢問,一邊轉頭順著白鴻的目光看了過去,“那是……”

“鶌鶋的魂魄?”

……

萬裡之遙,梁國境內,又一處孤魂野鬼廟內。

陳設已經被改變,門牆都有了舊痕,但憑借著周圍的環境與建築的結構,還是能夠輕易看出來,這裡就是老漢學了一宿的木雕的那座廟宇。

瓦間磚縫早已生出堅韌的野草,在夜色裡被月光投落下道道荒淒的影。這座廟宇早已沒有了人跡,但是此時,這座廟中卻亮起了燈光。

七個時辰前,天光剛剛亮起的時候,一道清風吹過,造訪了這座荒廢已久的廟宇。

清風落地,就化作一個衣袍暗青背負琴囊的修士,他抬頭看了看廟前的匾額,袖袍一卷,去了舊塵,抬步踏入廟內。

案桌舊漆剝落,窗洞窄小透不進多少光來,還有擺在角落裡的無名骨灰壇。

這是個再森冷不過的地方,可那走進來的青袍修士,卻似全然不覺,那些原本落著的厚厚一層灰塵,都被他之前一袖卷去了,此時自顧自地挑了個地方坐下,看起來自在得很。

之後,他把琴橫在膝上,卻並不打開琴囊,手指在空中虛虛按著,就像在撥弦一般。一雙眼半睜半閉,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看往何方。

他就這樣坐著

,從天色初明迷蒙不清的時候一直坐到夜色深重寒露凝結,除了偶爾手指撥按,和鄰近夜晚時點起了一盞燈火外,幾乎一直不動不語。

哪怕廟中冒出的小鬼故意在他麵前做鬼臉,晃來晃去嬉戲打鬨,也像全然不知道一般。到了後來,連這些心有好奇的小鬼們也失去了興致,開始各自忙各自的了,隻剩下兩個小孩子模樣的小鬼,仍然堅持著玩“嚇人”遊戲。

“噯,你說,他究竟能不能看見我們啊?”

他們蹲在漓池麵前,其中一個鬼臉做累了,伸出手指捅了捅旁邊的另一個,聲音細細問道。

“我哪知道?”另一個是被他強拉過來蹲著的,皺著一張十分不情願的苦瓜臉,“你老研究他乾嘛啊?他一動不動的,連句話也不說,有什麼意思?”

“他厲害著呢!你沒看見他進來的時候,袖子一卷就把這裡都吹乾淨了嗎?”前一個道。

“說不定他就隻會這一招呢?”後一個皺著鼻子道,“他要是真厲害,怎麼對我們一點反應都沒有?說不定他根本看不見我們,也聽不見我們說話,修為還差得遠呢!”

前一個不服氣地撅了撅嘴:“我不信,我非要再試試不可!”

“哎!你想乾什麼?”後一個急著拉住他道,“先生不許我們鬨人的!”

“我又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我就是……”前一個正說著,目光移到漓池麵上,聲音一下卡住了。

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全部睜開了,目光透徹明亮地落在他身上:“先生是誰?”

“媽呀!”兩個小鬼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跑回供桌後麵藏起來。

漓池一笑,把琴放到一旁,身形舒展而起,目光落到角落裡一個絲毫不起眼的骨灰壇上:

“夜色已深,客已久待,主人家為何還不出現呢?”

空蕩安靜的廟內,突然傳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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