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雖然少,但昌蒲以前也是遇到過一些的。她對丁芹溫和道謝:“謝謝你幫我解圍。”
丁芹搖頭道:“他也攔不住你的。”路四隻是一個普通人,昌蒲若是想走,有太多辦法避開他了。
“但你對我有這番好意。”昌蒲說道。
她取出之前給丁芹畫的那張畫,沉吟片刻後,在畫上點了睛。丁芹有一雙靈目,她畫不出這雙眼睛的靈韻,所以之前才遲遲無法落筆,此時也隻是儘力畫出了一雙她所能做到最好的眼睛。
雖然比起丁芹自己的眼睛來看還是少了些神采,但這已經是一幅十分具有韻致的畫了。
“送給你。”昌蒲把畫交給丁芹,“接下來我要往隋國一行,我們也該分彆了。”
丁芹打開畫,那點上的兩個眼睛中,凝進了點燃心焰的方法。
……
破廟中。
仰蒼試圖向漓池詢問自己鬼身異象的緣故,在他苦思無果後,也唯有此想了。畢竟,這位客人看上去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但漓池卻並沒有回答。
“我告訴你的答案是沒有意義的。”他這樣說道。
如果不能自己想起來,就算漓池告訴他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也隻會感覺如聽聞彆人的故事一般。隻有自己想起來,才能明白那深紮於神魂深處的執念,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仰蒼默然良久。
漓池伸手在空中一劃,打開了一處小小的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他伸手探入其中,再收回來時掌中握著一塊小小的石頭。
“它能掩蓋你的部分痕跡。”漓池道。
仰蒼接過石頭。那是一塊指肚大小的黑石頭,乍看上去與普通岩石沒什麼兩樣,隻是質地更加堅密,看起來經過了煉化。
石頭上隱隱散發出另外一種神魂的氣息,他拿在手中,這種神魂的氣息就與他自己的氣息交融在一起,變成另一種陌生的氣息。
此物的遮掩能力十分奇妙,有了這個,他離開此地整合明燈教的行為就有了一層保障。
“謝謝。”仰蒼道謝,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二十三年迷茫苦等,今日雖然得到了結果,但仍有許多困頓不解。
但漓池已然起身:“二十三年苦等已畢,為何還要流連他事?去矣,去矣。”
廟內清風一卷,漓池已不見了身影。
門檻與門邊響起“哎呦”兩聲,一隻鬼耳和一隻鬼眼被丟到案台上,倏忽化作兩個小鬼,一個揉著耳朵一個捂著眼睛,委屈巴巴地噘著嘴。
仰蒼不由笑出來:“聽到什麼了?”
“什麼都沒聽清。”揉著耳朵的小鬼委屈道。他開始的時候還能聽見點兒,但一到重點部分就變得模糊不清,啥也聽不出來。
另一個小鬼倒是一直都看著呢,可是光看見兩人對坐聽不見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吃個教訓,以後這等小聰明,不要隨便亂耍。”仰蒼點了點他們倆的額頭。
兩個小鬼的不適被消去了,乖乖聽仰蒼訓完,仰臉看著他,問道:“先生,你要離開了嗎?”
“是啊。”仰蒼道。
廟內陰魂一個個都探出臉來,他們雖沒有挽留之語,卻都流露出不舍來。他們早就知道,先生是不會一直留在這裡的,可真到了這一日,還是免不了難過。
兩個小鬼都扁了嘴,但還是努力笑起來:“真好,先生不用再困在這裡了。”
“做什麼小兒姿態?”仰蒼挨個敲了下他們的腦門,“我以後少不得還要你們幫忙。”
“真的?!”他們眼睛都亮起來。
“真的。”仰蒼笑道。
整合明燈教,可不是個單打獨鬥的事情。這些與他在二十三年間朝夕相處的陰魂們,恰是他最好的開始。
……
大青山餘脈,李府之中。
謹言剛飛出李府大門,他是準備去找水固鎮外的紅狐黎楓的。衛秋寧和黎楓在鎮外開了個女子學堂,但隻讀書識字是不夠的,切實的生活打算還要從生活中來。因為丁芹的緣故,他們與鎮中的雲家藥鋪相熟起來,雙方一打商量,便又開了門辨識藥材學習藥理的課,這些女孩子們以後也可以做藥鋪的學徒。
山中有上神庇護,哪怕在大劫中也清淨無憂,謹言便偶爾去幫個忙,他這次也是如此,正準備下山時,卻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
他低頭一瞅。嘿!門口小鬆樹底下那塊大岩石怎麼不見了一半?
謹言撓了撓頭,這地方有漓池上神庇護,能悄無聲息取走石頭的自然也隻有漓池上神。不過,上神要這麼大一塊石頭做什麼?
且不管迷惑不解的謹言,另一邊,取走石頭的化身李泉此時已到了梁國腹地。
在盧國之中,凡人的劫已經平穩下去,各地安穩得仿佛劫難已經結束,但在梁國之中,這劫仍在不斷刻下深重的苦難痕跡。
那些越過大青山脈逼得盧國國主陸宏決意焚身禱於神明的怪異飛蝗,此前已經在梁國肆虐已久。梁國的情況可想而知。
草野萋萋處,有一堆灰燼殘留,那是逃荒者的痕跡,就在不久前,這裡還燃著一個火堆,火堆旁還坐著幾個人。
漓池倏忽落下,目光落在那堆餘燼上。
在這堆灰燼之底,尚還殘存著一點火星,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熄滅。
虛空中悄然降下神力,將熄的火星驟然一明,轉瞬便自空中燃起了火苗,又燃成了一人高的烈焰。膨開的焰流在空中勾勒出一個身影。
漓池看著那道身影,嘴角微勾,麵孔在火光中光影交錯,唯有一雙漆黑的眼幽深得映不進任何變幻。
“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