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37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7486 字 4個月前

比起針對隋的布置,仰蒼先對彆初年的舊事做了布置。他並不指望這點布置能夠擊敗彆初年,但這點布置至少能夠保得住昌蒲。

仰蒼垂頭思量著,掌心的黑石頭一明一滅。

石頭在練習他教的點燈法。

柴火仍然沒能點亮心焰,反倒是石頭這個神魂不全的先成功了,雖然時顯時滅,但有了這個開始,以後就容易了。

石頭現在努力得很,他本來隻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周圍,聲音勉強能聽清,卻很難看清自己身處什麼環境,能聽不能動,幾如活死人。他發現自己在點亮心焰後,感知會變得清晰很多,而且思維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糊塗了。換句話說,點燈後他就變聰明了!

石頭很想變聰明,但他的心焰太微小了,點著心燈時他還是很笨。而且他現在連維持心焰一直點亮都做不到,隻能先努力讓這心焰不滅。

他修行的進度一直很慢,他自己一直以為是自己神魂不全的緣故,但先生說不是這些緣故,是因為他的心沒有定性。明燈教的心焰很特殊,有點類似持戒法,是一門將心性修為之力顯化的功法,並不受靈氣環境法力神念的影響。

石頭想先生說的是對的,他現在是個石頭身,根本沒有靈氣運轉回路,那點可憐巴巴的神魂也練不出啥來,但他還能點亮心焰,所以應該不是這些的緣故。他現在不聰明,隻好用笨辦法,一次一次的回憶琢磨,自己點亮心焰的時候在想什麼?是什麼感受?慈憫……

微如螢火的光亮在石頭上一明一滅,隻能模糊照亮巴掌大的地方。昏暗的房間內卻突然亮起,石頭羨慕地看過去,仰蒼掌心一燈如豆,照得滿室明澈,卻不透出半點光華。

仰蒼沒注意石頭,他感覺到昌蒲在找他聯係。

在開始計劃後,除非收到大的變故消息,仰蒼從不主動聯係昌蒲。彆初年在隋王都的布置情況未知,萬一他盯上了昌蒲就危險了。所以一直都是昌蒲在確認安全後聯係仰蒼。

昌蒲簡單講了一下她這邊的情況,一切都很順利,隻是宮中消息得知不易,他們也不能確定具體的情況。應不負很有手腕,將王宮經營得如鐵桶一般,餘簡也隻能被動的借助宮中供奉他的琴師們獲知消息,而無法傳遞神諭主動利用琴師們幫忙,那會被王宮中的陣法布置與修士們發現的。

昌蒲同仰蒼快速交換了一下信息,正欲結束這次溝通時,昌蒲罕見地顯出幾分猶豫之態來。

仰蒼以為出了什麼問題,嚴肅相問:“你不要冒險,再微毫的感覺也不要放過,發生了什麼?”

昌蒲知道他是想差了,道:“不是,我很安全。”

她遲疑了一瞬,道:“是宮中的一個消息。”她覺得這個消息不重要,對他們想要做的事沒有什麼影響,但師父可能會想知道。

“餘先生說,他從宮中的琴師那聽到,隋王親口承認,宮中的彆真人她的內寵……”

仰蒼:……

“師父……師父?”昌蒲小心地喚著他。

仰蒼的聲音有點飄:“……我知道了。”

“您沒事吧?”

“沒事。”仰蒼抹了把臉。

他就是沒想到,彆初年在心焰熄滅後,竟然變得……很有獻身精神。

要真是這樣,事情還有點麻煩了。他們隻想對付彆初年,沒想對付隋王,當然備用計劃裡也是有關於隋王的布置,以防隋王完全被彆初年掌控的情況。他們想過隋王與彆初年的關係,無非是欺瞞利用,好一點的話就是隋王對彆初年有警惕,差一點的話就是隋王已經對彆初年深信不疑,可隻要揭開彆初年的計劃,麵對這麼個想算計她王位與隋地的人,隋王就算再不靠譜,第一反應也肯定是弄死他。

但他們沒想到,隋王可能與彆初年有更深一層的關係……

愛情這玩意……它不講道理啊!

這種事……仰蒼兩眼放空地想著他對他師父的了解……

為了確保他計劃的萬無一失……彆初年大概、或許、可能、應該……真能做得出來吧?

一旁修行累了正打算歇會兒的石頭悄悄把注意力轉過來,他看著一動不動的先生,連眼神都是空寂無波的,很佩服地想著,這就是先生所說的心中有定性吧?

……

梁國。

飛英耐心地等待著。

他對玄清教試探的餌已經撒出去了,現在隻需要等待結果。

天色漸晚,暮色是昏沉柔軟的。有吉躲在陰影裡,把皴裂的手塞進袖子裡暖著,臉被寒風刮得生疼。

他現在是玄清教的童子,按照規定現在也該回到住所了,不應在外麵亂逛。有吉以前是很聽話的,他不想被趕出去,所以他要做個乖孩子。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是飛英真人給他的考驗!

飛英真人告訴他,如果他能夠在天黑之後,到一個地方,放一件東西,回去後就教他修行!有吉高興壞了,他聽說過,高人們教徒弟都是要先經過考驗的,他現在就是在經受考驗!如果他能夠做到飛英真人交給他的事,那他就能跟從真人學習了!

有吉凍得臉色發青,卻一直在外麵藏到天黑,見街上沒有人了之後才開始行動。他不能被彆人發現。

天黑之後的外麵很恐怖,寒風嗚嗚地吹,有吉縮著身子,低頭一個勁兒地往他之前記住的路上跑。等終於到了地方後,有吉縮著脖子看了看周圍,從懷裡掏出真人交給他的盒子,悄悄鬆了口氣。他仍然害怕,卻也有點歡喜。

隻要把東西放下,他就可以回去了。盒子上沒有鎖,他隨時都可以打開,但有吉不會打開的,他雖然好奇,但也知道,那是真人給他的考驗。

有吉抻了抻被凍得僵硬地嘴角,彎腰把盒子放在地上,僵冷的指尖有些留戀不舍,那盒子一直揣在他懷裡,被他體溫捂得暖熱。

他準備回去,回去就不冷了,回去有厚厚的紙被。

有吉直起腰,忽然感覺心口一涼。他撲到在地上,地麵是濡濕溫熱的,有著新鮮的血腥氣。

好冷啊……娘、娘,你在哪裡?阿寶好冷啊……

他大睜的眼睛裡失了神。從他心口□□的劍劈開地上的木盒,盒子裡是空的。

夜色裡傳來一聲冷嗤。

……

房間裡,飛英突然睜開眼。他沒有表情的麵目像石頭雕琢的一樣,哪怕房間裡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卻連眉梢也沒顫動一下。

“原來是複大人。”飛英道。

複大人眉眼間距生得窄,沒有表情時顯得陰厲,笑起來時也像是在陰笑:“你不知道是我,怎麼會送來那麼合心意的禮物?”

那盒子是個空的,也沒有夾層,盒子不是他要送到的東西,有吉才是。

“我有所猜測,卻不敢確定。複大人的九子鬼母劍早已有了火候,我送的隻算是個添頭罷了。”飛英道。

“你眼力不錯。”複大人意味深長道。

當初就是他把飛英從盧國帶過來的,飛英那時虛弱得快要死了,還能看出來他修行的是九子鬼母劍,但飛英眼力更厲害的地方是,他在被丟到梁國的玄清教後,竟然還能自己找過來。

“複大人過獎了。”飛英舒了口氣。

玄清教果然不止他看到的那些,而梁國放在明麵上的這些玄清教眾,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內裡還有一層隱秘的玄清教。現在複大人既然願意現身見他,就是願意將他引入真正的玄清教中,那才是他所求的。

既然走出了這一步,那就該了解之後的方向了。如今梁國已將儘落於玄清教之手,但他之前在盧國中的所見,卻似乎不那麼順利。飛英向複大人探問。

複大人嗤笑:“你以為隻在於盧、梁嗎?”

他陰冷眉眼間舒張開傲慢:“我玄清教以國為子。諸國儘為我等之謀!”

……

是月也,日短至。陰陽爭,諸生蕩。君子齊戒,處必掩身。

隋王宮。

隋王應不負身著鳳鳥玄衣,頭戴百鳥玉珠冠,於朝堂上,接待大殷來使。

殷使帶來了殷天子之命,還有一道討伐檄文。

討伐檄文很長,不等殷使念完,殿中大臣已經全變了顏色。

這道檄文倒不是為了討伐隋的,它是用來討伐盧的。

殷天子在檄文中痛斥盧國的不遜,說盧國不但愚弄平民,還侮慢神聖。

隻這一句就讓隋臣坐不住了,殷天子痛斥盧國,檄文卻送到了隋國,這其中的含義已經讓人不安了。

除此之外,人人都知道,盧國恭敬神庭。神庭是世間皆知的神道正法,殷天子說盧國侮慢神聖,這個神聖指得是誰?

神庭為天下神道修士廣傳正法,神庭印記遍灑世間,雖然盧國最為恭敬神庭,卻不代表隻有盧國恭敬神庭,隻不過勢大勢小的分彆罷了。神庭之勢,稱一句遍及天下並不為過。世間修行者,唯有神庭當中的神明與普通人交流最廣,故此,世間文章若稱神聖,通常指代的就是神庭。

不是說除了神庭其他人都不能用“神聖”這個詞了,而是大家通常不這麼空著用,要再加一點形容讓人明白這個“神聖”指得是哪一方,比如說“武英殿中的神聖”“點蒼山能通神聖”等等。

殷天子說盧國侮慢神聖,不可能說的是盧國侮慢神庭,但這樣遣詞……是要把神庭壓下去嗎?

隋國中的幾位老臣做得還算穩當,給了幾個定性不夠的人一個眼神,讓他們先聽下去。

殷使繼續往下誦:

殷天子有教化之責,他愛子民就像愛自己的子孫,一直尊崇感念神聖的恩德,如今見到盧倒行逆施,使地裂天哭,山震海涸……

這下隋臣中坐不穩當的更多了。“地裂天哭、山震海涸”,好家夥,這是把大劫的原因直接賴到盧國身上了。

殷使就在隋臣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裡繼續誦,他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但和隋臣不一樣,他臉色難看是為了聲情並茂,他說:

由於盧國的事情,殷天子悲痛到連覺都睡不好,憂憤到連飯也吃不下,但是他沒有辦法啊,因為殷距離盧國實在是太遠了,他派人去盧國,苦心孤詣試圖教化他們,但盧王殘虐,竟然斬殺了殷天子的使臣。

澹台柳暗自歎了口氣。盧王有沒有殺殷天子的使臣不知道,但殷天子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他清了清嗓子按下滿朝擾動的臣子——已經有人瞪著殷使飆出殺氣來了。

這前來的殷使也是個人物,麵對滿朝隋臣,他孤身一人氣勢不改,硬是把整篇檄文誦得慷慨激昂聲淚俱下,接下來的大段內容用不遜不忠踩住了盧,用哀憤無奈托住了殷,又用忠信壓住了隋。總結起來無非就一句話:

殷天子聞隋忠信,請隋伐盧。

群臣嘩然。

隋自然是不肯的,現在正大劫呢,各方都才開始緩過來,正需要休養生息。更何況他們和盧都各自待得好好的,有淮水相隔,都七百年沒有掀起兵戈了。誰願意為了殷天子的一篇討檄文就往裡添不儘的兵馬錢糧?殷天子想要伐盧,卻要隋地出血,以坐收漁翁之利。

但這篇討檄文已經在大義上把隋的路都給堵死了,隋若不從,就是像盧一樣不遜不忠,不遜不忠之徒,天下儘可討之。殷與盧地不相接,卻與隋地相接。

殷使念完討檄文,就看向隋王,準備以殷天子之勢逼迫她。殷天子是天下共主,這個名並不是虛的,每年都會從諸國收取供奉,諸國還要派遣人前去朝拜,且大殷確實強盛,殷天子之氣也會對諸國之氣有所壓製。

澹台柳起身打斷他,先對隋王行禮,然後對殷使道:“盧、隋相接不假,但兩地之間淮水相隔,淮水難渡,我隋地多年未興兵戈,沒有能夠渡河的大船,也沒有擅長河戰的水師。天子仁慈,必不忍隋人因戰死傷,請賜下船糧,並予以時日練兵。”

咱們也不是不同意,不是不忠義於天子。但天子如此仁慈,愛子民就像愛自己的子孫,縱盧國可恨,但隋人無辜,天子必然不忍隋人遭難,所以請賜下錢糧吧,並且多多給予隋人練兵的時間。

隋臣們不鬨了。薑還是老的辣。殷天子要以名來壓他們,他們就認下這個名嘛,您這麼仁慈,都因為盧悲痛難過到吃不好睡不好了,我們怎麼忍心再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您更難受呢?所以,一麵討要錢糧和大船,另一麵慢慢拖著。

澹台柳的話全是依托著剛才那篇討檄文的內容,殷使有點難辯駁,隻好先挑出一條來:“不必有大船,今冬歲寒,淮水將結冰,可承載兵馬。”

澹台柳示意了一下,一個隋臣站出來,對上殷使。

“大人久處帝都,沒有來過這裡,想必不了解情況,”隋臣很耐心地給他解釋,“淮水是大江,水勢力大,很難結成厚冰,就算結成了能夠承載兵馬的厚度,也隻能維持數日,再久冰就承受不住了,之後怎麼辦?糧草怎麼運輸過去?總不能把兵馬運過去就不管了吧?所以大船是必須要有的。”

一堆隋臣跟著開口,從各方各麵對殷使提出的要求表示不靠譜,殷使一開口,就會先被塞上一句“大人久處帝都,不了解情況。”

殷使就算再有能耐,一個對上這麼一群也力有不逮,他急智抽身,捧天子令喝道:“爾等難道想違抗天子令嗎?”

天子令以五彩錦織,加有大印,其上凝聚著殷天子的赫赫威勢。隋臣竟一時被迫得不能開口。

澹台柳緩了緩神,道:“不是違抗,隻是需要時……”

王座上的應不負突然開口道:“我隋地自然忠於大殷,今年冬月,淮水凍時,隋將伐盧。”

澹台柳猛然抬頭瞪著眼睛看她。

王上!咱上次見麵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啊王上!

應不負高坐王位,神情僵木,雙眼混沌不清:“傳我,詔書。”

仲冬行秋令,則天時雨汁,瓜瓠不成,國有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