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38 章(1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0771 字 4個月前

澹台柳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朝堂上一片忙亂。隋相都被抬進偏殿了,殷使自然也不好再提天子令的事。隋王的傳詔被打斷,也就沒繼續下去。

老大人為了隋嘔心瀝血,現在都九十多了!頭發眉毛全白了,現在躺在側殿裡還沒醒,周圍圍著一圈醫官,怎麼能還要堅持議事呢?那也太冷血了!

醫官看過澹台柳的情況,開口前先被側殿裡的大臣們使了一圈眼色。

能當官的都是人精。醫官不動如山,心道你們不使眼色我也知道該怎麼做。老大人都快到期頤之年了,雖然平日瞧著身子骨還算硬朗,但這個年紀的人,隨時都可能出點紕漏。他們做醫官的,最重要的就是要穩,若是他們在老大人這兒說沒事,那萬一之後沒治好呢?

醫官穩重得就像沒看見周圍一圈快抽筋的眼色一樣,讓人看得著急上火。但他一開口,就以最沉穩的語氣表達出了最沉重的意思。他一個不好的字都沒說,卻偏偏讓人覺得情況十分不妙,弄得給他使眼色的大臣自己都懷疑緊張起來,莫非……隋相真的不好了?

於是,出兵伐盧的事情就暫時這麼擱置下來。

彆初年不以為意。澹台柳的手腕在他看來不過是小把戲而已。他剛開始確實因為氣急憂疑而暈了一下,但還沒等倒地上就清醒了過來,再之後躺在側殿一直沒醒就是裝的了。老隋相老而彌堅思維靈活,雖然不知道應不負是怎麼回事,但她正要下詔,此事萬萬不能成,不如先裝暈將此事拖延下去。

但隋王要下詔,並不需要隋相啊。

彆初年跟在應不負身邊。他這些日子常出入宮中見隋王,宮中之人已經習慣了。他們以為他深受隋王信任,但彆初年很清楚,應不負一直在警惕著他,而她對他的懷疑,始於有關頭痛症的巧合,盛於他拒絕了她的封賞。

他拒絕在隋地出任官職,這在普通人看來,或許會認為他是個一心修行不慕人間富貴的有道之士,但實際上,彆初年不在隋地任職,隋王的王氣就很難轄製於他。故而應不負對他心生疑慮。

彆初年很清楚這一點,但這又如何呢?他不需要為自己套上枷鎖來換取隋王微毫的信任,應不負也不得不走上他所安排的路。他給應不負用來抑製頭痛的藥並沒有問題,那就是放在明麵上給人看的而已,就像是應不負安排在身邊的阿鹿一樣,那也隻是放在明麵上給人看的,真正保護隋王的另有人在,所以應不負才敢讓阿鹿離開她身邊。

那幾個暗中護衛她的人一刻也沒有停止關注應不負的情況,但在殷天子之氣衝擊之時,殿中有片刻的混亂。這正是掌控隋王的好時機。彆初年已布置良久,隻需要幾個呼吸,就再無人能看出應不負的不自然了。之後澹台柳昏倒,應不負使侍衛將他送到側殿榻上,又喚來醫官為他診治,對他的身體情況擔憂不已。這一係列事情下來,都無人發現隋王有什麼不對勁。

應不負做的一切都是她本來就會去做的事情,她還是原本的她,隻是在彆初年想要她做的事情上被改變了思維。如墜夢中,虛以為實。

澹台柳想暈就讓他暈著去吧,他礙不了事。隻是……彆初年隱藏住困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宮人。她們看他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

偏殿中,澹台柳睜開眼睛。醫官又給他看了看,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很有眼色地退出了室內。房間裡隻剩下澹台柳和幾個親近的大臣。

“您身體感覺怎麼樣?”其中一個湊上去關切地問道,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們是真害怕澹台柳出問題啊,隋國現在就像一架行駛在窄道上的馬車,兩側皆是懸崖。隋王以前還是靠譜的,最近雖然有點懶怠,但因為她以前很有腦子,所以大家對她還是放心的,今天看來,放心早了!

現在身份夠高還夠靠譜的隻有隋相了,要是他再出了問題……

澹台柳慢慢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這些裡有不少是他的學生。他年輕的時候,也曾想過參玄修行、仗劍人間,但沒有那個天資,也就隻能放棄了,一心放在隋國上,能在高廟堂之上調理一國,也算是另一種仗劍人間。

後來讀得多了,他也看得明了。他不是沒有修行的天資,而是沒有修行的心。修行要看破凡塵如戲,他所願的卻是仗劍人間。凡塵之身,人間蕩不成,隻能安在隋國上。年壽已高,從老隋王之祖開始,到老隋王之父、老隋王、老隋王與大公子死後的小隋王,再到小隋王死後如今這位隋王,已經經曆了五朝,桃李天下。人人皆尊他為老臣,但這其實是不祥事。他能曆經五朝,是因為隋國不安啊,若是老隋王沒有暴斃,如今還應該是他當位。隋國動蕩、應氏不穩,才使得隋王頻繁輪換。

後來輪換到應不負,才算安穩下來。但這安穩也隨時都有可能被打破。

澹台柳暗歎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與周圍的人緊急商討。他不敢病,也不敢倒下。因為出問題的是隋王。

武英堂和勇勝塔的建立依賴王氣,它們都握在隋王手中,隋相雖然有駁回王詔的權利,但應不負若是一定想要做什麼,完全可以通過武英堂繞過他。

他這一昏讓朝會草草結束,但也隻可作為權宜之計,他若是一直昏下去,人家把他撇到一邊就行了。隋相必須醒著,他隻有醒來了,才能想辦法阻止伐盧。

澹台柳慢慢把事情跟幾個人交代清楚,細細安排。這些人裡有他的得意弟子,他已將近期頤之年,所授弟子無數。他們把他看做主心骨,但澹台柳自己也無法確保一個無虞的未來。他沒查到當年隋王與大公子暴斃的原因,他當時的全部精力都在穩住隋上,根本沒有心思去追查,事後錯過了時機,也不再好查了;他沒能改變小隋王被教導挑唆,導致後來小隋王之死;他也不知道現在應不負突然的轉變到底是因為什麼。他隻是一個凡人而已。

他希望在他這個凡人壽儘之後,他的弟子們,要扛得住、撐得起隋。

等該安排的都安排好後,澹台柳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自己閉上眼睛養起精神。

他的弟子最後一個離開,輕手輕腳繞出屏風,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老師沒事,他鬆了口氣,可是此時看見老師歪在榻上閉眼養神的樣子,白發因為之前的慌忙有些散亂,臉上皺紋深深,暗青血管凸起的手上老年斑遍布。

老師……老了啊。

……

冬至月頭,賣被買牛;冬至月中,日風夜風;冬至月底,賣牛買被。

今年的冬至日在下旬,人們注定將迎來一個寒冷的冬天。

太史令早早推算出天文天文曆法,隋王按照舊例,提前一個月開始對各家賜物,各家謝恩之人也開始入宮。宮門頻啟,往來之人卻不見喜意。

隋相到底還是沒能抗得過隋王,伐盧的王令已經發下,各地厲兵秣馬,武英堂中也發下了相應的任務,各個府城在接收到王令後還有拖延遲疑,武英堂中受供的修士們對此卻大多雷厲風行,好似比隋地實職的官員們更忠於王令。

可這是假象。

隋盧之戰,無論勝負,隋都隻會受到消耗。隋地不是隋王的隋地,是隋人的隋地。愛護隋地,才會知道隋王此令的問題,才會想方設法地悖逆。可對於武英堂中來自四方的修士們來說,他們與隋的關係在於隋王,與隋王的關係則像商人與其雇傭的護衛們。受雇的護衛們從商人那裡取得傭金,聽從商人的吩咐。至於這個吩咐會是商人是賺是虧,他們是不管的。而假使商人家業敗了,又或是要他們麵對遠高於傭金的性命之憂,他們也就離開了。

武英堂是國之利器,這利器握於一國之君掌中,在她英明神武的時候,可以讓她不受掣肘為隋開辟前路,可在她昏聵顢頇的時候,這不受掣肘的利器亂劈,必會傷隋。

隋相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他做了最後一件事。

……

“老臣欲拜見隋王。”澹台柳站在宮殿外,肅容正衣,被侍衛們攔在殿外。

五朝老臣鄭重起來的威壓沉沉如嶽,襯上他滿頭白發,竟有一種決絕的氣勢。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在麵對這已無殺雞之力的老人時,竟被迫得生出汗來。

其中一個暗暗打了個手勢,就有一個侍衛從不起眼的角落匆匆而去,剩下的人攔在階前,緊張地盯著澹台柳。他們倒不是怕這位老大人硬闖進去,就算再來十個澹台柳也做不到這個。他們是怕這位老大人要死諫。

誰不知道這幾日隋相為了攔下一道王令費了多少心力,卻始終未能扛過隋王的一意孤行?老大人已至山窮水儘,他要是一頭撞死在階前……

澹台柳立在寒風之中,雙手籠在袖中於胸前平舉而禮,深深凝望著緊閉的殿門,好像目光能穿進去。

殿前侍衛苦勸:“老大人,您不要在這兒等了。外麵風硬,您去側殿中吃盞熱茶暖暖吧。我們去通稟王上,王上若召見您,我們立馬來通知您。”

澹台柳緩緩搖頭。他已年邁,最近又熬心血,此時受寒風一吹,嘴唇白得嚇人。

侍衛們正心驚膽戰,殿門突然打開了。阿鹿匆匆走出來。

“王上召老臣入殿嗎?”澹台柳問道。

阿鹿為難地搖頭,要請他入側殿休息。

澹台柳拒絕了,他看上去還是那麼沉靜:“我有幾句話想同阿鹿姑娘說。”

阿鹿點頭道:“老大人請講。”

澹台柳寥寥幾句將近日朝堂之事概述了一下,講清隋王伐盧是亂命。阿鹿聽得半懂,眉毛漸漸結起。她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卻也能聽出這其中有不對之處。

澹台柳看著她:“這不是王上會下的命令。”

阿鹿心中一跳,澹台柳卻已對殿中揖身告彆,轉而上了馬車。

殿前侍衛鬆了口氣,這樣一位年邁的老人,能為了國事頂著寒冬在這裡請見隋王,他們也不由得生出敬重,感歎道:“老大人無法,隻能請托姑娘將話轉勸王上了。”

是如此嗎?阿鹿緊緊顰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