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5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3093 字 4個月前

更何況,冀地之外不是這個模樣!他們這些凡人便罷了,那些高來高去的神仙們,難道不會想要出去看一看嗎?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是無力的,但那些有力的人在想到這些後,為什麼沒能做出改變呢?就算都失敗了,為什麼一點聲響都沒有?還是說……有人壓住了這些聲響?

呂周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冀地像是一座被隔絕的孤島。

……

渾沌不會讓他的後花園出問題——這是以前。

他喜歡把所有的東西都緊緊抓在手裡,所有的讓渡,都是撒下的餌,所有的忍耐,都是為了等待更大的魚。

但他一直失去時,又能夠違背自己的本性忍耐多久呢?

從玄清教,到幽冥,再到太陽星、道之缺、眾生真靈,乃至現在的冀地,他一直在失去,每一網都落了空,隻白白失去大量的餌。

現在他已不那麼能夠忍耐,但他也很難在冀地做得更多,諸天神把他限製得太嚴了。

大玄仍在落子。

現在,他、天神、渾沌形成了互相製衡的情形,但他不喜歡毫無意義的等待。

機會不是等待出來的。

渾沌失去的越多,就越難以忍耐。而等到渾沌終於無法忍受下去的時候,他必然會向著諸天神衝撞而去。

因為他可以從天神那裡獲得力量。

大玄在逼渾沌。

他要他打破這場無意義的平衡。

……

神廟是高曠而空寂的。

郗沉岸仍然沒有得到答案,不過在換了黃泉擺渡者之後,冀地的情況反而比之前要穩定了不少。

當人們發現他們的阻撓不再毫無代價之後,就迅速的退縮了。除了個彆利益相關的人與瘋狂的信徒,大部分人都隻會暗罵幾句。

但也不必驚奇他們的退縮,這些冀地的普通人,本就是被渾沌像圈養豬羊一樣調服得柔順,有心爭的人那便去爭,不敢爭的人那便進圈。做鬥獸還是做肥料,這是他們唯二的選擇。

而當這些人退縮之後,其他因神廟皆滅趁亂而起的冒頭者、如食肉鋪般亂起來前就開始興風作浪的妖魔鬼怪、張皇亂來的修士們,在麵對過幾次墨書判令後,自然而然就知道該收斂起來了。

冀地的眾生,實在是再懂得弱肉強食的道理不過了。

這種短暫的平和能維持多久尚不得而知,而神明似乎並沒有借機給整頓出一個新的統治的意思。

郗沉岸還在想那個問題,但想到一點,就會又否定一點。在這許久之後,他不由得閃念:也許並不存在區彆。

永無春的大雪還在下著,厚厚的雪雲遮得天上看不見太陽,唯有透過雲層的光在雪層與雲層之間反射出茫茫的白。

這些光被雲層洗得柔和,卻又被雪染得清冷,照進空無一人的神殿裡,在石頭間流淌出靜默而高邈的韻律。

身著墨袍的神明抬起眼,鴉黑的睫下露出一對孤冷幽深的潭:“把門打開。”

郗沉岸打開神廟的大門,他看向神明,但大玄已經移開了目光,既沒有出門的意思,也沒有看向門外。

是在等待什麼嗎?

郗沉岸往門外看去。他的目光穿過厚如濃霧的風雪,在遙遠的雪原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那是……一個人?

一個捧著燈盞的,在大雪中跋涉的人。

丁芹捧著心燈,在大雪中艱難的跋涉。她點起心燈並不是為了感知周圍,日光還照在這片雪原中,上神的允諾依舊生效,可是,如果沒有這盞心燈護持,她現在的情況實在無力穿過雪原。

點燈法並不需要多少法力,是她少有還能使用得出的術法,就是靠著這個,她這一路才能有驚無險。

小小的心焰照出一圈暖光,將刺骨的嚴寒都擋在外麵。

這片雪原很特殊,且不提外麵還是草長鶯飛這裡卻突兀出現一大片雪原的特異,在丁芹的感知中,這片雪原中沒有靈機,這是一片真正的死地。

但當她看到這片雪原時,心中就想著,進去看看吧。

於是她就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這片雪原,但就像之前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登上大青山頂、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上神、不知道能不能解決連天神都解決不了的事,但是,

人這一生,是不是偶爾也會遇到一件哪怕明知道做不成,卻也要試一試的事?

在冰冷死寂的大雪中,一捧小小的暖光,逐漸靠近了古老的神廟。

“上神。”

無儘的風雪在踏入神廟的那一刻止息。

……

神廟中,郗沉岸不可思議地看著丁芹,他認得她。在與女須合作之後,他已查過與她相關的一切,大青山中的神明並不是隱秘。

可是如果來的是這位神使,如果使她追尋而來的是這位神明……郗沉岸猛然轉頭看向祭壇前的大玄。

那這位在幽冥當中契走他們的玄衣神明,難道竟是曾定地脊,居於日出之巔的那位神明嗎?!

大玄似歎似笑:“丁芹啊……”

丁芹的神情卻越來越惶惑,神廟內沒有風雪,她卻仍然捧著心燈。

因為這裡雖然有照進來的日光,她卻覺得越往前,就越黑暗。

她向著黑暗走去。高曠的神廟寂靜莊嚴,穿過兩列石柱的少女腳步越來越慌亂。她感覺心燈越來越暗,好像要被周圍的黑暗吞沒了,最後隻剩下一點微小的火苗留在掌中,再也照不清前路。

在她撞到祭壇的台階前,一隻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上神,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了?”丁芹捉住他垂下的袖,張皇無措地問道。

“因為這裡沒有光啊。”大玄歎息道。

“為什麼?”那藏在光輝之下的暗影,已經吞噬了所有的光輝嗎?

祭壇台階上,她坐在大玄身旁,像曾經坐在李府的廊下,看陽光爬過神明潔白的袖袍。可現在她已什麼都看不見,那純澈的白變成了深重的墨黑。

她聽過上神的道,也見過上神的道。那樣光輝明澈的道,怎麼會熄滅呢?

“今日不講道,隻談人世。”大玄的聲音平和得好像還是曾經在李府池邊樹下,“你已見過了許多。”

塵世的光影在丁芹眼前流轉。

不甘沉重的老、無可奈何的死、痛苦掙紮的病,還有生。眾生奔忙,奔忙於苦,以一切手段來滿足自己的所求,試圖以此來解脫於苦。

她看到互相仇恨想要殺死對方的兩個人,他們是要對方痛苦才能解除自己的痛苦。

她看到冀地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的人,向著苦水深處希求解脫。

被剝皮剔肉的魚在案板上掙紮,死是苦,生受淩遲剮身亦是苦。

都是苦,有什麼區彆嗎?

生與死,有什麼區彆嗎?

道在最高邈的日月中,也在最低微的塵埃裡。

一輪神印重新在丁芹額上顯現,卻不再是明亮的,而是幽暗下去。

在這暗色當中,在這重新與神明建立的聯係當中,她聽到了許多的聲音,許多的祈求。

沿著契,眾生一直在向神明祈求,哪怕他們自己並不知曉。

祈求離苦,祈求足欲。

不足欲的時候便怨憎因果,受不公的時候又渴求因果。

眾生怎麼可能足欲呢?

從心靈深處發出悲切之聲的眾生,像是懵懂不知事的生病孩童,一麵哀嚎著痛苦呀!何以解脫?!一麵悲聲著藥好難喝!不要喝藥!

可是因果已經亂了,解脫的道已經斷了,這是個注定積苦的世界。

被祈求著的神明,替他們選擇了一條解脫的道。

眾生在苦中悲切,以怨恨做祭。

怨恨如沫,那隻筆上的墨色,不是怨恨,而是苦。

丁芹在這無儘的悲聲裡顫抖,一隻手覆上她的額頭。那隻手,是冷的。

“不,讓我聽……”

但神印還是還是和那些狂亂的祈求一起消隱了下去。

“為何要恐懼?我將與你們同行,去往世界終焉,那是最終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