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漳幾個下海打魚去了。
林棲岩剛開始接觸潛水,正是感興趣的時候,哪怕在海裡泡了一多小時,他還有精力下去跟著拍攝。
大家都在海裡打魚,他腰上又綁了安全繩,這麼點距離,不會出問題。
陸嶴讓他自己多加小心之後,便不管他。
陸嶴今天在海裡已經泡了五個多小時,現在累得不行,不用再打魚後,他躺在遮雨棚下麵,一邊眯著眼睛望著天空,一邊分了點心神注意大家的安全繩。
他打魚就沒有虧的時候,現在出來打魚也是。
他今天早上打了三十多斤魚,下午又弄了那麼多海螺,保守估計今天的稅後收入有兩千多塊。
這個收入已經很可觀了。
海洋裡的資源那麼多,如果他樂意,他還能得到更多的收獲。
他並不貪心,錢夠用就行,也不用掙太多。
陸嶴看著網袋裡的響螺,他們還要好幾天才會回去,這些響螺就吊在海水裡養著。
螺不同於其他的海產品,像魚蝦都可以冰鮮,但螺的話死了就不值錢了。
這麼多螺,得每天注意一下它們的生命力。
陸嶴隱隱有個感覺,這是他抓到的螺,他不讓螺死,螺應該不會死。
不知道這是否跟他的身份有關係,就像當初宋州對那條毛鱨魚一樣,他冥冥中給這些螺注入了生命力。
想起宋州,他摸出手機來看了看,手機依舊沒信號,打不出電話,發不出信息,更連不到網絡。
他跟宋州的對話還停留在幾天以前,聊天界麵上並沒有增加新的對話內容。
兩人已經很久沒這樣缺少交談過了。
陸嶴心裡有些想宋州。
這種想念並不強烈,隻是閒暇時候會突然冒出來。
陸嶴躺在躺椅上,吹著海風慢慢睡著了。
他的思緒不知道飄了多遠。
熟睡中,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來到一個小院,院子裡某間房間,宋州正坐在書桌前工作。
這間房裡並沒有其他人,宋州卻仍然挺直了脊背,坐得極為端正,衣服下,可以看見一個清瘦的輪廓。
陸嶴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麼聯想起了電影裡那種老派的大家公子,大概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共有的
守舊的,溫和的氣息。
正在小院裡工作的宋州察覺到有異,以為是哪個員工找他有事,抬頭一看,卻看見了陸嶴。
宋州看他,“你怎麼過來了?”
“嗯?”陸嶴走過去,探頭看他公文上的內容,“界門修複材料申請清單——這是什麼?”
宋州掩上案卷不讓他看,“這是我們異常人事監管機構內部的秘密,外人不可以看。”
“行吧,感覺還挺真實。”陸嶴小聲說了一句,在書桌上坐下來,麵對著宋州,仔細端詳他,“跟夢境外麵也沒什麼不一樣。”
宋州此時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由彎起眼睛看著他,“你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啊?”
“當然知道。”陸嶴答,“要不是做夢,我怎麼忽然就看見你?”
“那你為什麼會在夢中看見我?莫非是心有所思,睡有所夢?”
“不知道啊。”陸嶴在夢境中意外地坦誠,“人又不能控製自己做夢的時候想些什麼。”
“你不是人,你是龍。”
陸嶴思考了一會,讚同地點頭,“有道理。”
宋州又笑,笑了好一會,才道:“其實你不是在做夢,是在離魂。”
陸嶴在夢境中反應速度要慢於現實中的反應速度,他思考了一會才明白過來離魂是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見到的你是真實的你?”
“是啊。我現在見到的你也是真實的,你不過隻有一部分。”宋州聲音不知不覺又溫和了起來,“坐在這裡會無聊麼?這是我工作的小院子,要不要帶你出去逛逛?”
“這會不會不太方便?比如說你們這裡有些機密的地方,其實不太適合對外人展示?”
“沒事,這裡我說了算。”
宋州說著也不處理工作了,他站起來,將文件合上,用鎮紙壓著,“走,我帶你出去逛逛,我們這個院子曆史還挺悠久,從第一次建成到現在已經有五百多年了。”
“五百多年……”陸嶴算了一下,“已經過了兩個朝代?”
“是。”宋州帶著他往外走,“當時建這個院子的時候,我還參與了設計。”
兩人出了書房,來到前院。
院中老大一棵樹,樹冠像一把綠色的巨傘,將前麵一大片陽光遮住了隻餘下
陰涼。
宋州道:“這家夥活了五百多年,現在已經成精了。”
陸嶴抬頭看巨樹,巨樹聽到他們說話,扭了扭身子探頭看他們。
它想開口說些什麼,宋州已經帶著陸嶴往後院走,“前院沒什麼好看,景色都在後院。我們機構的工作人員大多在後院中。”
陸嶴跟著他走,一路聽他說。
這個院子是典型的南方小院,院子裡麵套著六個小院子,亭台樓閣,假山水榭,傳統院子裡有的東西它都有。
相比於北方那種方方正正的院子,這個院子多了許多巧思。尤其院子與院子之間,無論是池子還是走廊,都做了不少設計。
陸嶴剛才逛了一圈,沒記下多少具體內容,隻覺得驚歎。
宋州帶他過去茶室喝茶,“這是若樹的嫩芽,靈體也可以喝。”
陸嶴還在轉頭左右張望。
宋州給他泡茶時,不經意地問道:“你怎麼會突然離魂?”
陸嶴老老實實,“我也不知道,可能睡著之前想你了吧?”
“想我什麼?”
陸嶴道:“剛剛我在海裡撈了一些響螺,看起來很肥美,在想要是能跟你一起吃就好了。”
宋州有些無奈,“跟我在一起,怎麼老想著吃?你說這話,我還以為我們是一對吃友。”
陸嶴道:“因為我喜歡吃啊。”
宋州手一頓,老半天才感慨似地小聲道:“也是,你們這種還在成長期的小家夥,食物確實是第一位。我之前竟然沒想到。”
陸嶴聽清了他說的話,莫名覺得不太高興,“我又不是飯桶,怎麼會食物才是第一位?”
“不是那個意思。”宋州抬頭看他,眼睛裡湛然有光,卻極溫和,“我很高興,食物對你來說那麼重要,你依舊願意跟我分享。”
陸嶴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悶悶地應了一聲。
宋州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坐在茶台前給他泡茶喝,並仔細介紹了一番這種茶葉。
茶葉很好,他泡茶的手藝也很好,陸嶴端著小巧的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這茶像是會醉人,陸嶴直喝得熏熏然。
宋州見他犯困,伸手揉揉他腦袋,“你該回去了。我送你回去?”
“好。”陸嶴道,“好困啊。”
“正常,
你回去再睡一會兒就不困了。”
說著,宋州溫熱的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溫度傳遞過來的感覺非常明顯,陸嶴忍不住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這一摸之下,他從躺椅裡醒了過來。
睜眼再見不到那個人,他有些悵然若失。
林滿漳他們已經回來了。
見他醒了,林貢商大著嗓門問道:“你做夢夢到了什麼呢?臉上一直帶著笑。”
“沒什麼。”陸嶴懶洋洋道,“我還是很困,先進去睡一會兒。”
“行,你先睡吧,我們釣會魚,等會吃飯的時候過去叫你。”
陸嶴點頭,他走進艙室,在去拿睡袋之前,他先去了個廁所,仿佛夢裡喝到的茶作用到了現實中,他總覺得想尿尿。
這次再進去睡覺,他睡得十分好,半點夢都沒做。
裹在睡袋裡,他沉沉地睡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林棲岩過來叫他吃飯。
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抬頭就是滿天星星。
陸嶴看著星空,手裡扒著飯,說道:“等會我下去夜潛一趟,你們不用管我。”
“你一個人去?不用我們陪你?”
“不用,我不潛遠,就在這附近潛水。”
不知為什麽,他的心情真的很好,好到他想潛入大海暢遊,即使不以龍的形態遊泳也沒關係。
吃完飯,陸嶴咬著根呼吸管,拿上一柄手電筒,彆的什麼都沒帶,穿著一條大褲衩就紮到海裡去了。
大家知道他水性好,隻是略微關注了一下,也沒想彆的。
陸嶴在海裡撒著歡,心裡有一點遺憾。
如果這次出海的隻有他一個人,他就可以變成龍形,儘情地暢遊了。
遺憾的是,林滿漳他們就在甲板上,為了避免風險,他隻能以人形多遊幾圈。
自從這天過後,陸嶴像打了雞血一般,每天早出晚歸打魚,彆提多積極。
他打魚一般挑價格比較高的大魚打,稅後一天能掙三千塊錢,他就收手了,絕不多打。
其他人倒也不怎麼貪心,不過大家能力有限,每天打到的魚,賣出去稅後也就收入一千多塊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