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他盯著她,啞聲問。
秦綿綿卻覺得現在的冀北哥哥更危險。
他的眼睛好像會吃人,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她隻覺得氣血上湧,心臟都要蹦出來啦!
秦綿綿咬著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囁喏著,
“冀北哥哥我錯了,以後你打架的時候我保證再不來了!絕不讓你分神!這次是我聽差了...”
她以為程冀北是在說她跟著陳家偉過來很危險,也確實是因為她,冀北哥哥才分神,才挨了這一棍子...
於是她更不好意思了,低著頭一副任君批評的樣子。
程冀北擒著她的手腕,無意識的收緊,他想把她揉進懷裡,告訴她,
比起挨上幾棍子的危險,她挨著他、貼近他、吸引他...一切和她有關的事,都比這些皮肉傷危險的多。
“冀北哥哥我也錯了,剛才一不小心把衣服乾破了,冀北哥哥能不能借我件衣服,我好去上班呀!”
一個捏著嗓子特意學秦綿綿說話的人湊了過來,大腦袋在兩人麵前晃啊晃的,臉上帶著意有所指的揶揄笑容,衝著程冀北賤兮兮的說。
“冀北哥哥,我也要上班去了啦,下次國營飯店冀北哥哥請客客哦!”
“冀北哥哥,我就有點大意了,胳膊喇了個大口子,血嘩嘩地,要不找人送我去個衛生院?”
一個接一個的聲音冒了出來,個個都是學秦綿綿說話,衝著程冀北撒嬌的,給秦綿綿造了個大紅臉。
程冀北...
冀北哥哥也是你們叫的?一個個尖著公鴨嗓兒,能不能惡心死我!
他把身上的軍便裝脫下來,兜頭往第一個說話、要管他借衣服上班的那個小夥子身上扔過去,又往讓他去國營飯店請客的小夥子屁股上猛踹了一腳。
輪到那個胳膊喇大口子的,程冀北看了眼他淌一地的血,到底是腳下留了情,衝他們一擺手,
“滾滾滾!該去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儲明把強子送衛生院好好包包!一個個的趕快散嘍,彆他媽在我麵前礙眼!”
“呦!冀北哥哥現在嫌我們礙眼啦,不是原來打光棍哥們兒一起玩兒的時候啦!”
“那能一樣嘛,北哥現在可是冀北哥哥啦!”
小夥子們擠眉弄眼,然後哈哈笑著一哄而散。
程冀北知道秦綿綿麵皮薄,上前一步擋在她前頭,把鬨得凶的幾個攆走之後,才把因為心虛、乖的不得了秦綿綿按在了車座上。
“今天時間緊,改天把他們叫出來,挨個給你介紹認識,他們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你也會願意跟他們玩兒的。”
“我才不願意跟他們玩兒呢,他們老學我說話!”
秦綿綿有些傲嬌道,心裡卻對那些熱情又無畏的小夥子們很有好感。
他們都是冀北哥哥的朋友,都願意為了他兩肋插刀。一聲呼和百人應,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啊!
程冀北知道秦綿綿口是心非,低低的笑了聲。
“他們這是跟你開玩笑呢,等到…他們就不敢了。”
自行車頂著風往學校的方向走,獵獵的風吹的秦綿綿有些聽不清楚。
她好奇的重複問了一遍,
“等到什麼?”
“等到…”
“是等到熟悉了,他們就不跟我開玩笑了嗎?”
秦綿綿恍然大悟。
程冀北揚起嘴角,嘴角的小坑露出來。
等到你成了他們的大嫂,他們就不敢跟你開玩笑了。
他加快了蹬車的速度,那一天想必不會太遠了。
秦綿綿和程冀北剛到學校,就見好些人背著挎包往外走。
秦綿綿一愣,他們回來的這麼晚嗎?都已經放學了?
程冀北看了眼表,皺起眉頭。
兩人到了教室,就見教室裡亂糟糟的。
有收拾東西的,有驚慌失措的,還有竊竊私語的。
宋小芳見秦綿綿和程冀北來了,立馬站起來,有些哽咽的說:
“綿綿,學校通知,咱們停課了!”
是所有的高中一齊停課,並不是一個學校的停課。
秦綿綿一怔,最後的暴雨終是要來了嗎?
對於她來說,她知道這隻是黎明前的至暗時刻。
可對宋小芳這些學生來說,現在現在卻是他們最迷茫的時候。
他們不知道這是沒落派最後的狂歡,即便再動蕩,不久之後也會恢複高考,迎來新的時代。
他們隻知道,現在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大部分人都要提前走上下鄉或是工作的道路。
這一切來的猝不及防,隻怕是很難接受吧。
秦綿綿走到宋小芳身前,張開雙臂抱了抱她。
再多的安慰在此刻都是多餘的,隻有沉默的共情才是唯一恰當的表達。
即便是再不舍得,這一刻也終於要來了。
所有人沉默的收著書,把軍綠挎包撐的再也裝不下東西。
秦綿綿和宋小芳手挽著手在前麵走,後麵跟著儲明、吳豐、王耀文他們,還有…程冀北。
大家站在教室門口,看著人聲鼎沸的教室變得空空蕩蕩,看著那扇破舊的教室門緩緩關上,看著那把斑駁的大鎖徐徐落下。
這裡曾經是他們努力學習的地方,留下過最單純美好記憶的地方,這裡是秦綿綿獲得友情的地方。
這裡…再不會被開啟了。
屬於他們的學生時代,終於轟轟烈烈的結束了。
秦老太太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所以在秦綿綿把學校的東西都收拾回來之後,她也沒有太驚訝。
而是說:“好好,回來好,省得你上學我總是提心吊膽。”
對門的李秋雨過來幫秦綿綿整理書,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綿綿,那你今後就要去上班了?”
這…能行嗎?
不管秦思和秦麗怎麼說,但從她認識秦綿綿開始,她就知道這姑娘是個嬌氣包,一點也吃不得苦。
她知道秦老太太有可以頂上的工作,秦綿綿倒是不用去下鄉。
可綿綿去上班…能行嗎?
“怎麼不行?”
秦綿綿大大咧咧道。
“彆人能行我就能行。”
她是沒把李秋雨的話放在心上,可秦老太太卻放在心上了,聽了李秋雨這話,她臉色都不好了。
她瞅著拿著一盆毛櫻桃往空中拋,然後又張嘴去接,恰好被毛櫻桃打到鼻子,疼的“哎喲哎喲”叫的秦綿綿,滿臉憂愁。
秋雨說的對!就她家丫頭這樣的,上班去能行嗎?
劉玉珍兩口子倒是不操心這個,左右老太太都說了,她那工作是給綿綿了。
綿綿也不用下鄉去,得了軍備廠的工作不知道有多好,也算是了了他們一樁大心事。
劉玉珍笑著看小閨女,這丫頭怎麼這麼有福氣呀?
家裡仨孩子,就她的工作沒怎麼折騰,還上來就是好工作。
秦為民當了那麼長時間學徒,秦思沒有工作下了鄉,哪個也不順利。
提到秦思,劉玉珍又覺得心口開始疼了。
那孩子主意大,不管他們是寫信還是拍電報,人家愣是連信都不回,鐵了心的要在農村結婚了。
一直等到她結完婚,才寫了一封信過來。
說她已經在紅立村結婚了,嫁的是村長的兒子,已經換了計分員的好工作,不用再天天扛著鋤頭的下地了,讓他們放心。
信的最後還寫著,
“爸爸媽媽我結婚了,我現在沒法回去,你們把給我準備好的嫁妝都給我寄過來吧。”
給劉玉珍氣了個仰倒!
彆說家裡的東西在秦思下鄉的時候,就被她都劃拉乾淨了。
後來好不容易攢點錢,也讓綿綿都給她帶到鄉下了。
現在家裡哪還有錢了?
還說什麼嫁妝!這丫頭嘴一開一合的,怎麼就知道從家裡往她那兒摳錢呀?
話雖是這麼說,劉玉珍還是又寄了十幾塊錢,還有通用的各種票給秦思,都是上回秦衛國帶來還給她的。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當父母的雖然幾個孩子都喜歡,但難免會偏疼過得不太好的那個,這可能就是父母的通病吧。
於是家裡這下又空了!
第二天,秦綿綿穿上了新做的小裙子,早早就出了家門。
劉玉珍在後麵喊,“你都停課了,你還上哪兒去?”
“我出去跟同學聚會!中午不用等我吃飯了。”
秦綿綿走到大門口,衝著她家喊。
劉玉珍心說,得!才剛不上學就不著家了,等上班以後估計更不著家了。
秦綿綿來到學校外麵的小樹林,這是昨天大家一起約好的。
分彆太倉促,所有人都想再聚一下,好像這樣能讓離彆的傷感減輕一些似的。
等秦綿綿到的時候,大家已經到的七七八八了,都從家裡拿了些小零嘴過來,像春遊似的。
想在離彆之前,開一場類似於歡送會的茶話會。
秦綿綿帶了些瓜子花生,其他人還有從家裡帶黃瓜、西紅柿的,總之五花八門,帶什麼東西的都有。
地上鋪了一個大大的被單子,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吃的,十分有意思。
程冀北是在秦綿綿坐下之後來的,他拿了些撒鹽花生米、鹽酥小魚乾。
秦綿綿心說,這怎麼跟下酒菜似的?
等不一會兒,儲明帶著一些男生去而複返,一人手裡提了些東西放到野餐被單上,秦綿綿終於明白了。
她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著那些啤酒白酒…合著他們真要喝酒啊?
“啤酒、白酒、飲料!同學們自取吧!”
吳豐把酒起開,挨個給大家分。
好些人嘖舌,這啤酒可挺貴的,這得花多少錢呀!
秦綿綿對這時候的酒其實很感興趣。
這可是古董酒,也不知道是什麼味兒!
她眼巴巴的瞅著吳豐,看他快發到自己這邊時,也伸出手想要一瓶。
吳豐一頓,直接裝作沒看見,略過她把酒發給了旁邊的宋小芳。
嘴裡叨叨著,“小孩不許喝酒,要喝酒得大人同意!”
秦綿綿…
她把頭轉向離得不遠的程冀北,有些委屈的撒嬌道,
“冀北哥哥!吳豐所有人都給酒,就是不給我!”
程冀北忍不住笑,但還是故作嚴肅地說:
“他說的沒錯,小孩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