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安長公主隨著魏老夫人往外走,心中一直思量著這事兒,轉出簾門看見站在最前麵的魏大爺,才暫歇下念頭,快步過去。
老夫人六十大壽的宴席擺在福春堂正廳,本來設了三桌,但幾家客人告辭離開了,便隻府中自家人落座,長輩們一桌,晚輩們一桌,正正好。
寧莞夾在中間心下歎氣,今日生出太多事,她其實並不想在將軍府久留,但二師弟堅持,道是好歹先認完了人再走,實在推辭不得。
至於魏家人,對多出來的這麼一個陌生外人,各自暗下打量。
師老爺子到底姓師,起身說話的還是在將軍府說一不二的魏老夫人。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難得一家子聚在一起,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兄友弟恭,姐弟相扶,滿京上下獨這麼一份兒了。我也沒彆的可說,隻一個,還是那句老話,你們時時都要記得刻在門前照壁上的——‘和氣致祥,乖氣致異’,一家人和睦融洽才能走得長遠。”
先誇了一通,勉勵一番,看下麵的子孫連連點頭,魏老夫人便又笑容可掬地說起旁的事,“趁著這個機會,我正好同你們介紹個長輩。”
言罷她老人家端起白玉酒杯,鄭嬤嬤拎著壺往裡添了碧汪汪的茶湯,轉向寧莞,雙手托杯,“姑母,這番以茶代酒,秀芝先敬你。”
福春堂裡鴉雀無聲,夷安長公主和魏二爺倒尚且還好,魏大爺魏三爺哪怕提前聽妻子兄弟說過幾句,但見自家老娘來這麼一出,也不禁驚然瞪眼,手腕一抽。
隔壁桌被果子酒嗆了一口的幾個小輩伏在桌邊連連低咳,伺候的下人早早就被打發出去了,其他兄弟姐妹顧著發愣,也沒人幫忙拍拍背順順氣,咳得眼淚直往外冒,好半天才勉強止住,震驚地看向笑眯眯的祖母。
他們原本以為外曾祖父那句師姐是個玩笑,說說也就過了,怎麼祖母還真叫起姑母來了??
寧莞倒是唇角含笑,眉目間一派的鎮定溫和。
事到如今,能怎麼辦,認都認了不是嗎。
她揄引長袖,起身碰了碰杯。
這番不慌不忙,淡然自如的氣度,愈加讓坐在右邊的夷安長公主信了兩分。
執杯的兩人將清茶飲儘,魏老夫人便開始給寧莞介紹兒孫。
她這一輩子,共育有三子。
長子娶了夷安長公主,膝下隻有個獨苗苗魏黎成,夫妻倆尋常住在公主府。
二子生來克妻,魏二夫人的位置總空著,膝下有亡妻留下的一子一女,房裡隻宋氏和小周氏兩個妾侍。
而老三這一房最是熱鬨,有三子四女,個個都精神的不得了。
魏老夫人樂嗬嗬的,笑得眼角皺紋又多了,被點到名兒的,挨個兒順著老人家的意思起身,僵著脖子假笑敬酒。
寧莞頷首,淺笑盈盈,隻做沒看見他們麵上的勉強。
直到魏三爺家最小的公子坐回椅子上,她才彎了彎眉眼,留下一瓶解毒丸做禮,告辭離去。
鄭嬤嬤親自將人送到府門前,寧莞拒絕了馬車相送,提著藥箱子慢步走回十四巷去。
長街上並無多少行人,她一路沉思,間或碧一眼藍如洗的天空,心裡琢磨著事兒。
到家將將未時,兩個小的在玩兒捉迷藏,芸枝則是坐在梨花樹下縫補衣裳,見她回來,忙放下針線問在外頭吃過午飯沒。
寧莞點頭,看向在門窗邊徘徊的兩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疑惑問道:“這是……”
芸枝:“門窗破破爛爛的,看起來實在寒酸,左右最近手頭寬裕了,我就想著請人來修補修補,好歹不漏風漏雨,看得過眼。”
寧莞四處張望,這宅子年久失修,確實該重新修葺一番。
往日想著隨便拾掇拾掇也就成,等以後有銀子了再換個更寬敞明亮的,位置也好的。
可出了將軍府這麼一遭,她得另做打算了。
所謂的“長生不老”難以與人解釋,將軍府的人自然是不會大咧咧地往外說,但夷安長公主那邊十有八|九會跟明宗皇帝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