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莞想了想,又帶著六個護院去了一趟牙舍。牙舍和悅來館的租賃雇傭方式不同,這裡隻做買賣。
牙婆有官牙與私牙之分,後者未在官府過過明路,行的多是不正勾當,比不得官牙清白。
寧莞在一名叫王婆子的官牙處買了兩個三十歲左右擅廚藝的婦人和兩個負責做洗衣掃地這些瑣事的,都是家裡頭沒人,孑然一身,不必擔心些什麼。
又招了一個名叫五月的小丫頭和名叫禾生的十歲小子,出身農戶家世清白,看起來乖巧又不乏機靈。正好叫他們分彆跟著寧暖寧沛,以後一起進學讀書也有個照應。
頭一回做買人這事兒,讓寧莞相當不自在,全程板著臉,王婆子以為她不滿意,笑著說了不少討巧的好話。
從牙舍出來,她帶著身後十二個人去了一趟官府,待出來時已經將近申時末。
這半天下來,宋玉娘給的診金就花了個乾淨。
回去的路上寧莞又順道去了一趟書齋,她得去乾正事兒——買畫。
為避免碰見和原主有過齟齬的公子小姐們,寧莞特意避開京都城裡最大的書齋,去了長寧街一個不大出名的小鋪子。
沒想到都這樣了還能遇見熟人。
髻簪玉珠攢花流蘇釵,身穿流彩暗花百褶如意裙,眉目濯濯,似煙水孤鸞,確與原主有幾分相似。
和原主的身名狼籍不同,正當妙齡的溫言夏是京都城裡不少公子哥兒心頭的一枝花,她立在櫃前,握著書的手纖纖細細,削如蔥根。
身身青綾長袍的楚長庭注視著她,兩眼裡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這夫妻倆成親不過三月,溫言夏就曆經有孕、小產、養身子三個階段,直到最近才重新在外麵活動。
她是高門小姐裡有名的才女,出現在書齋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麼個小書鋪子裡。
看見原主的舊情人表哥和舊情敵表嫂,寧莞也沒避開的意思,今天下午走了太多路,她是懶得再往彆的地方跑了。
叫五月和禾生幾個在外麵稍等著,寧莞走了進去,隻當沒看見那兩人,直接往擺畫的右側去。
餘光瞟見她的楚長庭卻是神色一變,溫言夏自然也看見了人,她唇角抿起一絲溫婉的淺笑,狀若無意道:“不去和莞表妹打聲招呼嗎?半月前她從府中離開,走得匆忙,孤身在外也不容易的。”
楚長庭眸光微有些閃爍,隻回想起寧莞往他三叔宣平侯跟前去行的不要臉之事,不悅掩過了旁的情緒,隻低聲道:“如今這般,也怪不得彆人,全賴她咎由自取,也自己受著。”
溫言夏放下書,對他這副作態有些不耐,麵上卻是笑道:“口是心非。”
言罷,走向寧莞:“莞表妹,好些日子沒見了。”
寧莞沒想到溫言夏會過來打招呼,她輕揚了揚眉沒有應聲兒。
當日溫言夏小產,她道是地滑不小絆了一跤,楚二夫人蘇氏等人卻是不信,疑神疑鬼,總懷疑是原主乾的,儘管他們壓根兒就沒找到證據,但心裡還是嘀咕的。
恐怕打死楚二夫人也想不到,事實上是溫言夏自己故意往地上摔的,寧沛那傻小子躲草叢的時候親眼看見的,寧莞也是最近才從寧沛嘴裡知道這事兒。
從原主記憶裡的細枝末節看,溫言夏打心眼兒裡就看不上楚長庭,她是鐵定板板上的太子側妃,若非當日在楚華茵的生辰小宴上出了意外,哪裡能叫楚長庭占了便宜。
至於為什麼會故意摔掉孩子,就不得而知了,寧莞發散思維猜測了一下,難不成是對楚長庭的厭惡高至頂峰,因此不願給他生孩子?
唔,還真有可能。
一時想得有點多,寧莞垂了垂眼,拉回心神。
反正溫言夏這樣的,行事異常乾脆利落,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麵上還能言笑晏晏的。
就不是個簡單人。
對於這類的,寧莞一向不願多打交道,特彆費神。
寧莞表情冷淡地衝她頷首示意,繼續選自己的東西。
溫言夏受了冷待,楚長庭明顯不愉,“你這是什麼態度,越發不知禮數了。”
寧莞狀若未聞,拿起選好的畫冊,叫來老板付了錢,轉身就往外走,全把那夫妻倆當做空氣了。
她走得極快,跟看見蛇鼠一般避之不及。
楚長庭心下氣惱,盱衡厲色,大步上前一個伸手就要拽住她,“寧莞!”
她抱著畫冊往門檻處連跨兩步,柳眉一挑,“做什麼,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的這是想打架呢?”
楚長庭沒想到她這樣說,四周不斷有人投來打量的視線,他更是生惱變色,張了張嘴就要開口。
寧莞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扭頭就向外頭說道:“愣著乾什麼?有人想教訓我呢,還不快進來。”
外頭等著的諸人聽見聲音,一擁而上。
寧莞在悅來館特意挑的光看著就能唬住人的,幾人手中皆有鋼刀,肩闊腰壯,身高八尺,站在寧莞身後,擁堵在門口,如高山巨石氣勢駭人。
寧莞麵無表情,看向楚長庭,冷冷淡淡道:“你想說什麼,大聲點兒,我聽著。”
她話音一落,後麵幾人非常有眼色地沉臉冷視,摩拳擦掌,一副準備隨時動手的樣子。
楚長庭:“………”莞表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