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雖仍有寒意,但萬物複蘇,林間頗有飛鳥走獸的蹤跡,道路兩旁的柳樹亦抽出嫩芽。
寺廟中懸掛著各式彩燈,就連不多的幾棵大樹上也纏繞著燈具,看起來……真不像一座寺廟。
李善雙手籠在袖子裡,頭上還帶著皮帽,慢悠悠的踱來踱去,不時吆喝幾聲。
今日元宵,閒得無聊的李善索性辦個燈會,還特地寫了些謎語掛在燈籠上……都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全村上下,除了李善母子外,也就朱瑋父子幾人識字。
“正月元宵,盛飾燈影之會,金吾弛禁,不行宵禁,不去看看嗎?”
李善回頭看見朱瑋,笑道:“京中多有達官貴人,唯恐衝撞,還是不去的好。”
“滿城火樹銀花,張掛彩燈,燈樹、燈柱比比皆是……”
“正所謂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李善低低吟誦了幾句,搖頭道:“寺中都準備好了,待得落暮,自家人在寺中觀燈,不也挺好嗎?”
“大郎,大郎!”滿頭大汗的朱八一路小跑著過來。
“賣完了?”
“早賣完了!”朱八指了指門外,“一家奴仆還想要,我就提了句是東山寺,結果那家主人來了興致,說正巧要來寺中求經。”
事實上,來的不止一兩家人,十幾輛馬車在山腳停下,數十人觀景登山入寺,為首的一個孩童拎著一盞鯉魚花燈,後麵的女子拎著盞南瓜燈籠……呃,李善忘記了,這年代南瓜還沒傳入中國呢。
論做花燈的手藝,李善自然是不行的,但他隨手畫了好些後世的圖案……甚至還有些比較卡哇伊的,在如今自然顯得特立獨行,準確說得到了女子、孩童的喜愛,朱八帶著幾個村民弄了些去東市販賣,反正沒商稅。
“你在東市賣是一錢幾盞?”
“四盞。”朱八有點緊張,“大郎……”
“一錢一盞,或者送於他們!”李善拍板道,人家都送上門了,還能讓這魚兒脫鉤?
好吧,這下徹底熱鬨了,李善並不知道,所謂的元宵燈謎是宋朝開始的,唐朝還沒這玩法呢。
三四個小官員子弟麵紅耳赤的解不開謎題,咬著牙掏錢買下高價花燈,一錢一盞,的確夠貴的。
兩個衣著華貴的世家子弟皺眉苦思僵在那兒不肯認輸,麵前是一盞惟妙惟肖的蝴蝶花燈。
等到午後,消息散開,寺廟中的訪客越來越多,李善不得不抓耳撓腮苦思冥想,又補充了好些謎語。
明日準備動工修宅,今天一大幫傻子來送錢,李善自然是多多益善。
“大郎,這位是來求經的。”
“八哥,如今哪還有時間抄經……”李善抬頭看見門外站著一位中年人,起身行禮道:“冒昧了,敢問……”
這位中年人雖然不信佛,但的確是來求經的,他是天策府驃騎將軍,中書省的中書侍郎宇文士及。
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李善,宇文士及抬腳邁進門,視線落在桌上的紙上,“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打一字。”
李善瞄見這人雖是常服,但衣著華美,顯然不是尋常人物,頓了頓輕聲道:“日。”
“噢噢……”宇文士及恍然大悟,“有趣有趣……你就是李善?”
李善雙腿哆嗦了下,“小子便是李善。”
這個名字除了在大主持寺中之外,從未在長安城內出現過,此人如此問話,由不得李善不懼啊。
“有人讚你胸有韜略,但也有人讚你為私利而壞國事。”宇文士及輕笑一聲,“你是隴西李?趙郡李?”
“不敢攀附。”李善躬身道:“小子生於嶺南。”
“生於嶺南?”宇文士及眉頭一皺,細細打量了下李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經書即刻抄寫,一個時辰後來取。”
李善一屁股坐下,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有人讚你胸有韜略,但也有人讚你為私利而壞國事……這顯然是指自己施計讓東山寺逃過一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