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趙是個明白人,隻看李善一直袖手旁觀就知道他如何想,所以一直也沒吭聲,但沒想到朱八突然跳了出來。
朱八還挺委屈呢,指著不遠處的一條漢子說:“石頭也是胸口被木棍刺穿,大郎出手,現在不也……”
李善真是恨不得一腳踹在這廝的嘴上,如果能回長安,還是把朱八丟回東山寺做和尚吧,而且還得跟著啞叔學閉口禪!
救人不成,反遭責難,最後演變成一場醫鬨……類似的事情李善在學校時候就聽了滿耳朵,後來實習時也碰到不是一兩樁。
都是簽了字的,甚至都有視頻作證,但失去親人的家屬隻會記得,人是死在你手中的。
地上那婦人胸口中箭,動手術救回來的幾率實在不高,李善願意救助那個小女孩,但不願意招惹這樣的麻煩……這是醫生這個職業給他帶來的冷漠和判斷力。
但事情不會以李善的拒絕而結束。
似乎隻寂靜了瞬間,正拎著刀對著黃發青年的蘇大郎猛地轉過身,大步走來。
“嗆!”
郭樸、範十一等人立即抽出了刀,隱隱將李善護在身後。
蘇大郎腳步不停,將手中刀遠遠扔開,一個響頭磕了下去,“今日滿村性命皆足下所救,若能出手相救在下母親,蘇某願為足下之奴。”
李善冷淡的說:“若是出手,救不回來,收留閣下,某豈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擔驚受怕。”
“砰,砰,砰!”
又是三個響頭,這實誠勁兒,聽得一旁的周趙都齜牙。
“即使傷重難治,亦屬天意,足下亦有恩與某,蘇烈大好男兒,何能以怨報德?!”
在前世醫院見多了磕頭,李善哪裡有那麼容易被打動,他無所謂今日殺賊施恩,卻不願意惹上這種破事。
再說了,明日跑路……那左仆射範願長子十有八九是要被割腹取心肝的,這蘇大郎明日也得跑路,李善也不怕被陰了。
“如此重傷,某也實在無能為力。”李善神色更是淡漠,但隨即一怔,“你叫什麼?”
那邊在用布擦拭血的年輕婦人揚聲道:“某家大郎蘇烈,言出必行,絕不毀諾!”
一旁的老者眼睛一眯,“這是吾家侄兒蘇烈,字定方……”
“快,將白布取來!”李善回頭喝道:“刀、酒曩……算了,全都拿來!”
“鬆手,我來!”李善蹲下撥開年輕婦人。
畢竟李善在急診室輪過值的,而且還不是一輪,出血量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找一間屋子,準備好床榻或者門板。”
“多找些蠟燭,油燈也行,越多越好好。”
“煮水,煮開加鹽,放涼,多準備點。”
“再去找幾個婦人,年輕點,膽子要大,最好是上過戰陣的,手要穩當!”
對於蘇定方的品行,李善心裡完全沒底,他隻知道,曆史上不久的將來,蘇定方隨李靖北伐突厥,踏破王帳,夜逐單於,是開國將領之後的名將。
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分量,李善願意賭一把。
畢竟李道玄十有八九得嗝屁,自己需要全麵撒網,重點撲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