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歎了口氣,“宜陽縣侯當年嚴斥說客,一時傳頌……”
“不過……”李善言語有些遲疑,“以小侄觀之,劉世讓未必有此心。”
“其一,月餘前,苑君章所部猛攻馬邑,數萬突厥兵肆虐朔州,劉世讓不敢出兵相援,馬邑失陷,朝中必然問罪,劉世讓已入絕境……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小侄先後讓親衛頭領王君昊、臨濟縣侯闞棱奪軍權,劉世讓未有絲毫阻擾。”
“其二……”李善突然住了嘴,腦海中想起了那個瘦高個子,苑孝政往長安途中,朱八回報,李高遷攜曹船佗出現在猩州。
偏偏苑孝政在馬邑親眼所見,曹船佗被突厥生擒……他是怎麼回來的,他想做什麼?
李善想不通李神符、李高遷會做什麼,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很可能針對的是劉世讓……曹船佗充當的是個什麼角色呢?
“其二?”崔信提醒了句。
“其二……”李善回過神來,“就算無小侄在此,劉世讓也不會此時舉關而降,寒冬臘月,突厥不會大舉南犯。”
崔信讚同的點點頭,“突厥出兵講究時節。”
劉世讓為什麼要主動跟去馬邑?
在李善看來,無非兩個可能,其一是希望借此拜托即將被問罪的遭遇,無論如何,終究馬邑再次投唐。
其二就是,劉世讓的確暗通突厥,眼見無力舉關而降,欲借此行單騎遁逃去五原郡。
李善曾經考慮過,被突厥生擒的曹船佗出現在猩州,劉世讓又主動跟著自己去馬邑……若是苑君章假降,那麼自己有可能成為目標。
但李善很快排除了這種可能,雖然執掌雁門關上下,但自己名義上隻是代縣令,生死無關雁門防務。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苑君章想生擒自己獻於欲穀設。
但苑孝政信誓旦旦的保證,直到突厥西返,欲穀設並不知道李善在雁門關。
李善對苑孝政的話還算有一定信任度,更重要的是,苑君章可以不投唐,但以投唐誘捕,這種手段一旦施展,就等於斷了李唐這邊的退路。
苑君章在李唐、突厥的夾縫中生存,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李善的視線落在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幕中,久久沉默後低聲道:“世伯出身清河崔氏,名望重於海內,此去馬邑,乃以中書舍人行招撫事。”
這都是廢話,崔信正要追問,李善繼續道:“小侄雖隻是代縣令,但如今卻手握兵權,淮陽王更是小侄密友,世伯乃天子近臣,不可親近。”
不等崔信發問,李善起身讓親衛安排就寢,召來苑孝政讓其遣派親衛明日一早送信去馬邑。
李善隱隱感覺得到,雖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但此次赴馬邑招撫苑君章,可能不會太順利。
一旦出使,不管是自己的親衛,還是平陽公主遣派的親衛,都會以護衛自己為第一目標……這是李善也無法改變的,而崔信一旦陷落敵手,如果和李善扯不上乾係,按照頡利可汗一貫行事風格,未必會將其如何。
說到底,崔信此行,是受自己連累的……李善在心裡想,如果崔信出了事,彆說自己和崔小娘子再無緣分,自己和清河崔氏之間……難道這就是裴世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