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吃個飽,在朔州吃牛,總不會問罪了吧!”李善拎著長長的牛尾巴,“可惜了,時間太緊,牛尾最好是煲湯,補氣養血,強筋骨呢!”
“哎,那塊舌頭彆扔,帶回去可以鹵!”
“對了,把玉壺春全都搬過來!”
“反了他了,苑君章敢不給?!”
營地裡亂哄哄的一片,一頭頭牛被剁翻在地,一口口鐵鍋被架起,一堆堆篝火升起。
朔州馬邑,向來為胡漢分界之地,也向來為胡漢交彙之地,在馬邑城外,出現了如此和諧又如此古怪的一幕。
敵對的雙方將卒舉杯痛飲烈酒,大口大口吃著各式美味佳肴,雖然大都聽不懂對方說什麼,但也勾肩搭背大聲說笑,時不時傳來關中小調和塞外豪歌。
端著一個鐵鍋放在桌子中間,李善一把將結社率的手拍回去,“待某嘗嘗鹹澹!”
然後……然後結社率看李善快如雨下,連續吃了七八塊牛肉才反應過來,桌邊登時響起一片哄笑聲。
阻苑君章投唐,與李善定下盟約,又搶先將李善送走……既然今日啟程,怎麼算欲穀設都來不及,鬱射設也放下心事,大吃大喝,臉現紅暈,笑道:“懷仁說東山酒樓……今日信了,信了!”
李善大笑,指著敬陪末座的苑孝政,“孝政去過長安,也去過東山酒樓。”
“的確天下美味,為長安兩市翹楚。”苑孝政陪著小心,這次他將和李善一起回雁門……苑君章總要留個子嗣,這也是得了鬱射設、結社率默許的。
“郎君,時辰不早了。”
李善側頭看了眼,王君昊身後的趙大、範十一都微微頷首。
“懷仁要啟程了?”鬱射設起身,踉蹌了兩步,招手道:“牽來!”
片刻後,一匹神駿非凡的純黑駿馬被牽來,王君昊上前兩步,手摁著馬背試了試,欣喜道:“真是好馬!”
“那當然!”結社率笑道:“原本是給什缽必預備的。”
“突利可汗的坐騎?”李善看看那馬背都齊脖子高的高頭大馬,笑罵道:“摸末兄這是要讓小弟出醜啊!”
結社率放聲大笑,前幾日他還提起在山東館陶城外,兩軍陣前,李善兩番落馬的糗事。
鬱射設搖頭道:“此馬性情溫馴,懷仁放心便是。”
“正所謂傾蓋如故,白頭如新啊!”
“都準備吧。”李善揮揮手,視線落在神色頹敗,跟在王君昊身後的劉世讓身上,遲疑了片刻後,低聲道:“摸末兄,有一事……”
“你我之間,何許客套?”
李善一把摟住鬱射設的肩膀,“摸末兄可知曉曹船佗?”
“曹船佗?”鬱射設頓了頓,似笑非笑道:“似是高滿政麾下。”
“馬邑城破,此人竄入代縣,舉告劉世讓通頡利可汗……”李善不自覺的伸出食指,頂了頂眉間,“但聽聞此人被貴方生擒?”
鬱射設遲疑了下,才笑道:“欲穀設之謀,不過已然無用,雁門關上下,均在懷仁手中了吧?”
李善點點頭,“的確如此,小弟籌謀良久,欲招撫苑君章以立功,雖事最終功敗垂成,但之前如何能許劉世讓占首功呢?”
十一月初一,李善、崔信、劉世讓啟程往馬邑招撫苑君章。
十一月十一日,李善無功而返,啟程回雁門關。
回頭看了眼已經成為一個小黑點的馬邑,李善神色轉為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