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王君昊的提醒,李善轉頭瞥見了張公瑾、張士貴,他點點頭道:“讓薛萬徹、常何過來吧。”
“拜見邯鄲王。”
“拜見邯鄲王。”
李善笑吟吟的寒暄了幾句,對張士貴一如既往的親善,心裡卻在想,這家夥也有點耐不住性子了……但這等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做主的,不過也快了。
按道理來說,張士貴之前是天策府統軍,此次是以左武衛中郎將的身份赴任代州,理應入軍……但是之前段誌玄能入軍為騎兵副總管,但張士貴不可能。
張士貴資曆頗深,又數度曾獨當一麵,官銜不在蘇定方之下,還有開國縣公的爵位……關鍵時刻,蘇定方未必是其敵手。
很顯然,李善是不會允許代州軍的軍權旁落,所以前些時日離開雁門關之後,張士貴隨李善在代縣轉了一圈後果斷南下在五台縣落腳……因為蘇定方就是駐軍代縣。
張士貴這是顯示心跡……絕無相爭之心。
但之後李善一直沒有什麼安排,張士貴也不免心急,前日突然啟程去了崞縣……名義上是因為遷居五台縣民眾頗多,襄助代州司馬爾朱義琛整理府兵名冊。
這個試探的意思很明顯……李善當然看得懂,張士貴是在說,你話說的好聽,不會拿我開涮吧?
不過,雖然快了,但今天李善要做處置的不是這件事。
有人搬了幾個胡凳過來,張公瑾、張士貴、蘇定方、薛萬徹、常何等人分左右坐定,雖然立場不一,但最喜歡挑事的段誌玄已經滾蛋,眾人還是有話聊的。
比如張士貴和常何是老鄉,而且當年洛陽大戰兩人雖然地位高低不同,但也算同僚,特彆是張士貴任騎兵總管,常何曾經一度為其直屬麾下將校。
再比如張公瑾和薛萬徹的兄長薛萬均關係不錯,和薛萬徹不同,薛萬均性情謙遜,與天策府的同僚關係非常不錯。
李善突然發現,東宮、秦王府塞到代州來的……全都是外來將領啊!
第一批裡倒是有個晉陽老人段誌玄,但卻被自己趕回去,換過來的張士貴雖然在秦王府資曆深,但也的的確確是外來人。
李唐一朝,起於晉陽,占據關中,但實際上立足不穩,西秦薛氏、馬邑劉武周都對這個新生的王朝產生了根本性的威脅。
開國皇帝李淵,本人雖也是宿將,但縱觀楊隋二朝,實在算不上什麼出挑的將領,環繞在他身邊的那些老人、舊人也實在沒有什麼名將之流。
麵對薛舉、劉武周的威脅,李淵不是沒有用過自己信任的老人,但現實擺在麵前,元謀功臣榜單上排名靠前的那幾位,劉文靜、裴寂、長孫順德、劉弘基無不大敗,損兵折將,喪師喪地,初生的李唐王朝幾乎是搖搖欲墜。
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挺身而出,淺水原大捷滅西秦固關中,柏壁一戰儘複河東故土,這可以說李唐王朝的運氣……縱觀古今,年方弱冠的如此名將,少之又少。
但隨後李唐王朝的內部,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特彆是心懷大誌的李世民儘攬英傑……而且專門從降將中挑選人才。
事實上,李唐王朝能一統天下,李世民能取得關鍵的洛陽虎牢大捷抵定中原,本人傑出的軍事才能是一個原因,但如果沒有環繞在他身邊的眾多英傑,也很難取得一戰擒兩王的偉業。
李世民當時實際上的副手,如今執掌陝東道大行台的屈突通,本為河南人氏北上相投的張士貴,一度險些被殺的尉遲恭……類似的人太多太多了。
事實上,被李世民視為殺手鐧的玄甲騎兵的四名統領,翟長孫、秦瓊、程咬金、尉遲恭全都是降將。
這種情況的出現促使了李唐王朝儘快的一統天下,也直接促使了秦王一脈沒有退路,與東宮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衝突。
李善想到這兒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薛萬徹……按道理來說,這位是羅藝的舊部,與蘇定方有宿冤,東宮怎麼都不會挑選他北上赴任。
李善心想,搞得不好是薛萬徹身為外來者,被東宮老人排擠導致的……他曾經聽淩敬提起過,同為外來者的魏征雖然得太子李建成信重,但在同僚中人緣並不太好,風評頗惡。
李善在想著心事,坐在左首第二位的張士貴也在想著心事,來到代州已經小半個月了,這位年輕郡王的麵目似乎清晰,但又似乎模湖起來。
勇於任事,有建功立業之心,不願涉入奪嫡事,對兩方勢力還算平衡的不錯,持公而斷。
而且手段很是了得,從逼降苑君章,再到數月之後將其麾下近萬大軍近乎肢解,牢牢的將馬邑握在手中……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張士貴甚至都有點羨慕嫉妒李靖了……誰想得到,幾年前還默默無聞的那個中層將官先一躍而起為名將之流,如今北山赴任代州總管還能接手如此豐厚的遺產。
正在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李善突然笑著說道:“如今芮國公舊部大都清洗完畢,率軍抵崞縣的騎兵也被定方兄整編,但馬邑那邊……”
頓了頓,李善歎道:“宜陽縣公畢竟年邁,而朔州司馬秦武通……畢竟當年重傷,所以,馬邑少一員能率騎兵出戰的騎將。”
“下官願往!”薛萬徹立即嚷嚷起來。
“錄事參軍事……”李善做哭笑不得狀,“你搗什麼亂……你手頭的事忙的過啦嗎?”
“再說了,雖然某也覺得你為將,比為文官要合適……但……”
說著說著,李善的視線落在了常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