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猛攻安樂州,稽胡頭領劉女匿成不得已而降。”劉仁軌應道:“但鳴沙大營內數千稽胡騎兵,其心愈堅。”
劉黑兒起身道:“月餘前,與叔父、二弟有信來往,叔父為族計,但二弟劉寶決不叛唐。”
李善點點頭,“戰後若要論罪,罪在劉女匿成一人,不涉其族。”
劉黑兒拜倒在地,“謝過阿郎。”
“是太子殿下向陛下所請,得陛下首肯。”李善擺擺手,“德謀兄?”
李楷開口道:“原州無虞,知曉薛延陀大舉南下後,南陽郡公雖仍留駐蕭關,但已經調兵遣將,從固原抽調兵力南下,當會在百泉縣南以及涇源縣西南側。”
竇軌點頭道:“百泉縣南下入涇州,涇源縣南下就是隴州華亭了。”
李善心裡咯噔了下,也不知道華亭令張文禧現在如何,回頭得問問李孟嘗。
“原州兵力約莫在六千上下,分散在各個關隘,主力停駐在蕭關與固原。”李楷繼續道:“其中騎兵在兩千左右,不過已經抽調五百騎兵南下百泉。”
“若要征調折衝府的府兵,應該能再召集三千左右府兵,在下臨行時,南陽郡公已然決意……”
說到這兒,李楷突然住了嘴。
李善笑著說:“德謀兄放心,敬德兄午時後北上,已經遣派使者攜帶魚符往涇州、寧州、原州各處。”
按製來說,抽調折衝府的府兵,是歸屬十二衛統領,但必須得到兵部魚符,經過當地刺史、總管與折衝府的驃騎將軍勘合之後才能發兵。
“武安兄堪稱名將,心有成算。”李善緩緩道:“但原州……”
說到這兒,竇軌、尉遲恭、秦瓊都在搖頭,想寄希望於原州在後方有所行動來減輕京兆的壓力,可能性不大。
百泉縣那邊倒是有些騎兵,但在涇州呢,距離相對比較遠,起不到太多的作用。
而涇源縣倒是近了,南下就是隴州,但這一塊區域是原州西南,是六盤山脈最為崎嶇難行的區域,不說其他的,肯定絕大部分都是步兵,很難起到騷擾胡騎後方的效果。
如果貿然出兵,說不定還會被胡騎圍住……不過原州兵力倒是充足,不用怕突厥、薛延陀北上攻破原州,與靈州的兵力彙集。
竇軌看向李楷,“那涇州、寧州如何?”
“南下途中,在安定縣見過陽城縣公。”李楷應道:“得知薛延陀南下後,陽城縣公彙集兵力……”
尉遲恭補充道:“信使攜魚符、詔書,韋雲起召府兵,東向往寧州。”
“寧州……”李善喃喃道:“韋雲起手中能有多少兵力?”
竇軌畢竟身居宰輔,知道的信息要比其他人多,在心裡計算了下,“涇州、寧州兩地之前就已經征召府兵成軍,按折衝府計算,兵力應該在萬餘左右。”
“不對。”溫彥博搖頭道:“不提襄邑王,但後來管國公任瑰兵敗,其中多有涇州府兵,再後懷仁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涇州一戰也抽調了涇州、寧州府兵,至今還有部分在靈州軍。”
李善臉色有些陰鬱,補充道:“而且涇州刺史錢九隴已然率部分府兵去了河東,兩地兵力暫由寧州刺史韋雲起節製,他麾下兵力不會太多,當能守禦寧州不敗,但想出兵……”
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換句話說,也就隴州、岐州、豳州的兵力回援京兆,北側以及西北側兩三個方向的唐軍,都很難回援,頂多是在後方製造一些小動作來減輕京兆的壓力。
溫彥博正要提坊州、丹州、同州、華洲幾地的府兵,卻見李善昂然道:“突厥、薛延陀聯兵應於明日午後或後日抵達京兆,今日首戰,潰數千突厥,此戰亦當勇烈,必破陣取勝!”
竇軌、溫彥博對視了眼,前者苦笑道:“懷仁,如今兵力不足,當不可浪戰。”
溫彥博也勸道:“當年下博一戰,你力勸淮陽王不可貿然出兵,當知利害。”
“但京兆兵力不足,坊州、華洲、同州征召府兵成軍不會那麼快,而且一旦入京兆,首要是庇護長安……”馬周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幽幽道:“對陣突厥、薛延陀的唐軍主力,隻能指望河東、延州援兵趕至。”
“按照路程計算,今日是十月初九夜,信使換馬不換人,明日延州、河東才會發兵。”
“延州騎兵沿秦直道迅速南下,約莫十月初十夜間至十月十一日才能抵達。”馬周繼續道:“河東援兵需要渡過黃河,應該在十月十三日至十月十五日之間才能趕至。”
李善露出一絲笑容,“久不見賓王兄,今夜可儘述之。”
溫彥博、竇軌的眼神都有些詫異,他們並不太清楚這個中年文士與李善之間的關係,而李楷無奈的看了眼正垂著頭的常何。
李楷可知道太多太多的內情了,馬周就是李善塞到常何身邊的,一個區區北衙禁軍的長史,實在不太惹眼,但李楷也知道,秦王是知曉這顆棋子的。
李楷更知道,李善之所以能將馬周帶到軍中,首先是將常何給帶來了……沒辦法啊,這顆棋子是不能擺在明麵上的。
常何畢竟是李世民的舊部,關鍵時刻不願附逆……這是合情合理的。
但常何被身邊親信逼迫打開玄武門,不管這顆棋子是李世民的人還是李善的人……這都會在李淵心裡紮一根刺。
“延州南下的騎兵不會太多,李藥師麾下騎兵近萬,這還是因為數月前從靈州調撥了一批戰馬,不過吳國公攜帶三千騎兵回京,如今也隻剩下七八千……”
馬周的話還沒說完,尉遲恭打斷道:“回京前日,代國公遣泌水縣公張寶相攜四千騎兵北上……而且延州道騎兵大半都在夏州。”
李善嘴角抽了抽,他也想起這件事了,馬周繼續道:“那回援京兆的騎兵不會超過五千騎,而突厥、薛延陀的聯兵多達七八萬騎兵。”
聽到這兒,大部分人都聽懂了,竇軌陰著臉點頭,“所以,至少要撐到十月十四日,甚至十月十五日,等河東援兵或延州道的步兵趕至,才有把握退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