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遝津(2 / 2)

陽光普照的遝津,無錢過境的流民在沙灘上擠成一團。要不是有海風流通,光是人群中散發出來的臭味就讓人窒息。一半帶病,躺在地上□□;另一半還能活動的,大都在頭上插了草標,表示自賣自身。

身著錦袍大腹便便的管事,一邊捏著鼻子一邊挑人——稍微有些姿色的婦女,和稍微有點肉的壯勞力,都在他們的目標範圍內。

卜大一身破衣,無精打采地躲在流民中。劃破木船劃了一個時辰,自然是累,但更多的則是裝出來的。他在等機會。

機會轉眼就來了。

遝氏的管家似乎是看上了一個半大女孩,細皮嫩肉的,似乎是小寒門家的女兒。但經過海難的洗禮,家財散失家人亡故,已經徹底和平民無異了。

“呦,這小臉長的,看看,送給主人當禮物他一定喜歡。”話沒說完,就開始動手動腳。

女孩已經嚇哭,手拽著父母不肯放。“我不賣的,我不曾插標。”

那婦人身上的衣服雖然破損,但還能看出曾經的花紋。此時她拉著女兒,頻頻給那猥瑣的胖管事磕頭:“我們不賣,不賣!求管事通融。我們能付清上岸費。”她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地從腰上解下一串錢。

遝氏的管事毫不留情地將錢打翻在沙地上:“你這老婦太不知世。整個遝津都是我家的,能不能上岸,還不是我說了算?不把你家小女娃交出來,給上金山銀山都不準上岸。”

婦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你若是舍不得女兒,也可以一並賣身啊。”旁邊的遝氏家丁起哄,“雖然老了些,但暖腳還是可以做的。”一邊說,一邊動手拽母女兩個,還動用麻繩捆人,如同捆牲畜一般。

“你們遝氏莫要欺人太甚了!”人群中突然有人粗聲粗氣地喊道。

“誰?”管事停下手上的動作,“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地盤?”

卜大一步跨上前來,單手就把胖管事舉起扔到地上,又避開旁邊家丁的拳頭,大喊:“諸位,我等人多,衝破籬笆往山林中跑,就不信他們攔得住!”

這邊扭打起來,看守海岸的守衛一亂,那邊就開始有機靈的流民扔下草標跑路。

卜大帶頭,人群中的托此起彼伏地叫嚷起來:

“跟他們拚了。”

“快跑啊!”

“東邊,東邊沒有守衛!”

“北邊汶縣縣令正在聚攏流民,到時候編戶入冊又是良民,總好過被他們遝氏魚肉。”

“……”

海灘上一下就亂了,拖著兒女的,背著老父的,各種逃命的都有。看管港口的人一見不妙,就開始拔刀砍人。刀鋒險險擦過卜大的麵頰,砍斷了他一撮頭發。卜大正欲反擊,就見那名家丁直挺挺地倒下,掉落的長刀差點削掉卜大的右耳。再一看,那人背上插著一支箭,正中後心。

一人一馬飛速奔來,箭無虛發,三箭救下三個陷入險境的流民。

馬跑到卜大跟前也不減速,馬蹄一抬就從他上方越過。再眨眼,原本躺在地上的胖管事已經被提走了。

“你們的主事在我手中,統統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那騎士一手提人,一手提戈,話音中全是殺氣。

港口兩邊的樹林裡,兩隊騎兵奔馳而出,將遝津團團圍住。“放下武器!”騎士們統一喊道,喊聲震天。

海上傳來鼓聲,八艘大海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駛入了港灣,甲板上一排一排都是弓箭手,箭頭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放……放下武器……”那管事被懸在半空抖個不停。

戰鬥結束得毫無懸念,或者說,在少年騎安全偷渡的那一刻,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被夕陽染紅的海水,一下一下拍在遝津的沙灘上。

流民已經被三三兩兩地收攏起來,登記造冊,或者成為汶縣的新居民,或者成為曹家的佃戶,總歸是要登記的。最忙碌的是醫士和醫學生,帶著口罩和手套在人群中區分傳染病。

沙灘上燒起星星點點的篝火,大鍋裡煮起海鮮湯,有魚有菜,總歸能讓人填飽肚子。

“卜大是。你很英勇,立功了,獎了五百。”剛剛一馬當先的騎士解了頭盔,拖著長戈走到他旁邊坐下。他很年輕,或許是沒有留胡須的原因,看上去還沒滿二十。

卜大抱拳:“剛剛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年輕騎士擺擺手:“我不來,你也不過受點小傷。”

“……還是要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郎君這個稱呼怪怪的。”年輕騎士抓了抓因為戴頭盔而變得亂糟糟的頭發,“我叫呂布,字奉先。你如果來我們家兵隊,就可以叫我呂將軍。”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心虛,但還是挺了挺胸,再次強調:“呂將軍。我們將來還要打來犯的鮮卑人,我當然能稱一句將軍。”

這……還真是個孩子啊。

見多識廣的卜大控製住自己的表情,情真意切地抱拳:“呂將軍。”

呂將軍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來來來,我同你介紹。那邊黑色皮甲的,是少年騎;這邊頭上戴草葉的,原本是二郎屬下的山林隊,現在隸屬我們家兵隊;脖子上戴藍巾的是水手……看見那頭沒有,哦,一個被抓回來的倒黴蛋。其實他們要給遝縣報信也沒用。我們一個時辰後就騎馬出發,連夜入城。斬草總要除根的,遝氏跑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生沒有露麵的一章。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