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1 / 2)

曹丕在數桃子,頂著初夏的大太陽。

第一遍,四十五個。

第二遍,四十八個。

第三遍,四十六個。

後來他終於數明白了,老桃樹上一共有四十九個青桃子,恐怕不夠他三天吃的。

小曹節抱著個小食盒,跌跌撞撞地躲到灌木叢裡看他。她似乎很怕曹丕,想上前來又不敢的模樣。她自以為躲得很好,然而後邊一串乳母婢女,仿佛一條巨大而招搖的尾巴。

“哼。”曹丕用鼻子出氣表達了對異母妹妹智商的不屑,烏溜溜的眼珠子往曹節藏身的地方斜。

“乾嘛?!”

小丫頭被嚇到了,丟下東西轉身就跑。“啪”一聲,小食盒砸在地上,蓋子都掀開了,兩個圓滾滾的小包子骨碌碌滾出來,原本雪白到透明的麵皮上沾了草屑,說不出的可憐。

而小曹節壓根就顧不上被她抱了一路的包子們,嫩黃色的小身影在婢女們驚慌的呼喊聲中,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曹丕……曹丕朝天翻了個白眼。

“哎呀,真可惜,這可是米大廚新做的水晶包,席上我想從竹竹碗裡偷一個都沒偷到,不想卻是要巴巴地送給你的……嘖嘖嘖。”曹鑠不知道從哪裡轉出來,拿手絹將兩個小包子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吹掉灰塵。

半開的木盒子裡還剩四個完好的,曹鑠就把蓋子蓋好,又是一個漂亮完整的食盒了。

曹丕咬牙:“你都多大了?搶奶娃娃的東西?還竹竹,叫得真親熱。”

“啊,這名字不好聽嗎?”

曹丕梗著脖子:“她是環夫人生的,我是我阿母生的,我們天生就不是一派。”

曹鑠收了臉上的笑容:“那阿彰呢?他也是卞夫人所出。”

“他已經被養成夫人的兒子了。你們都是她養的,就我不是,我是阿母唯一的兒子了,所以她才罰我。”

“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曹鑠的手高高揚起,但久久沒有落下。

曹鑠瞪著曹丕。

曹丕通紅著眼瞪著曹鑠。

瞪著瞪著,曹鑠也紅了眼眶。“他們卞家,也就一個卞夫人拿得出手,彆的都是什麼玩意兒,教得你什麼烏七八糟的?”

“那是我舅家!”

“丁家才是我們正經舅家!”曹鑠跟著抬高音量,“且母親需要去嫉妒妾室作甚?就隻有卞家那群吃飽了撐的自己嚇自己。好哇,我們親生的兄弟姐妹跟你不是一派的,反倒是姓卞的跟你一派?階層財富、見識武力都天差地彆的兩家之間論起真情來了?笑話!什麼時候卞家的子弟出息了,不用扒著曹家公子吸血了,再來論親情吧!這事我定是要告訴卞夫人的,你等著吧,你生母第一個饒不了你!”

曹鑠說完,拎起食盒就走。曹丕這才知道怕了,撲上去抱住曹鑠大腿。曹鑠自幼體弱,哪裡經得住曹丕的全身重量,當即感覺腿上掛了個兩百斤的秤砣,挪了兩步就動不了了。

“曹阿丕——你吃的什麼……重死了。你才五歲……”

“二兄彆走,咱們從小一起在遼東長大的親兄弟,你可不能害我。”

“誰跟你從小?剛你還說我跟你不是一派的。”

“二兄~”

“二你個大頭鬼!”

曹鑠雖然嘴上犀利,但他向來是個耳根軟的,受不了弟弟妹妹的撒嬌賣萌,對曹節是這樣,對曹丕也這樣,到底是幫他去丁夫人跟前求了情。就心誌堅定這一條,他差著麵子上“甚好甚好”的曹昂八條街。

然而眼下曹昂、曹榛都不在,他就是這個家裡的兄長,所以丁夫人不得不照顧曹鑠的顏麵。等到了第二日給孩子們量體裁衣的時候,因為吃青桃子而把牙都酸倒了的曹丕也被順道撈進了屋子。

時間已經是農曆四月二十八,端午近在眼前,連從拉門外麵吹進來的風都是暖的。剛剛住進了主人的偏宅在丁夫人的安排下采購了大量的箬葉與黍米。箱籠行禮還有沒打開的,包粽子卻是第一位的——這是漢帝過七七後第一個重節。

“如今二郎忙於醫治虜瘡,郎君帶兵在外,這許縣的節禮可就全壓在夫人身上了。”曹新大管家站在廊下,笑眯眯地跟女主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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