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1(1 / 2)

農曆盛夏六月,酷烈的陽光曬得空氣都有些扭曲了。曹鑠形象全無,捋起袖子蹲在工地草棚裡,左手拿一把超大號的蒲扇瘋狂扇動,但還是無法拯救二公子的滿頭大汗。

在曹鑠麵前一路鋪展出去的,是修築到一半的陳梁新道,仿佛一條暴露在空氣裡的巨大血管。地麵下挖六十公分,先初步夯實,再一層砂礫,一層平石,一層煤灰河沙地往上鋪,最頂上的路麵一半是青石,一半是水泥澆出的塊麵。道旁要做出排水,預留好行道樹的位置。

經過遼東、嶺南、青州的實踐,到了兗州境內,曹氏的道路設計已經可以稱得上成熟。最初在南島上直接澆整塊水泥的蠢事是再也不會發生了。曹鑠眼前這種層層鋪就、防水防凍又持久承重的道路,才配得上“新道”這個稱呼。

天太熱,不光人受不了,漢末版的水泥也受不了,因此正午的兩個時辰是不得不停工的。民夫聚集在樹蔭下納涼,有不少人光著膀子往地上一躺就睡,身上沾了塵土,竟比修建中的新道還要臟。

就這樣,他們還覺得曹家仁義,因為工地包飯,那種一吃就放屁的黃豆和紅薯。早飯的豆漿裡偶爾還能嘗出幾乎微不可辨的甜味呢。

家裡名聲好,曹鑠也受益。看到他熱得汗流浹背,做飯的大娘已經給他送了好幾碗茶水了。曹鑠每次都是一飲而儘,然後將它們儘數化成汗。

“真是驕陽似火啊。”曹二公子委屈極了,但還是得隔一個時辰去民夫中間轉一圈,扯著他發育後依舊清脆的聲音喊“曹家來人,有冤伸冤,有難救難”。

最後連滿身臭汗的民夫們都不怕他了,紛紛起哄道:“小郎君,你這細皮嫩肉的也不怕中暑嘍,還是歇著去罷。”

曹鑠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這不成,我要是偷懶,回家也是要挨罰的。”他都被曬褪兩層皮了,這要是還不能在二叔那裡討個好,那簡直是血虧到底了。

話說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還要從端午那天說起。

那日晚間,曹二叔往曹彰的拜師禮中添了兩罐辣豆醬、三斤槐花蜜後,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將曹鑠叫到跟前,問他“劉玄德是什麼樣的人”。

曹鑠老老實實答道:“劉玄德戰常勝、治長安。我一個少年向他請教,他也推心置腹沒有輕視,潁上傳言他仁義果真不是空穴來風。”

聞言,曹生沉默好久,然後突然笑了,是曹鑠完全看不懂的那種笑。“你要是學會劉玄德的三分,這輩子也就夠用了。”她說。

曹鑠連忙點頭。其實小純潔的直覺已經拉起紅色警報了。

然而二叔並沒有因為他的殷勤而對他網開一麵。“你去修路吧,課業結了,老大不小了,沒有功績不好議親啊。”

你不要看我年紀小就驢我!我們曹家的男人什麼時候要先修路才能娶媳婦的啊?!我父親難道不是娃娃親?!

但是許縣曹生最大,所以曹鑠還是被打包成球,扔到了修糧道的工地上,連個聲兒都不帶響的。如今時間也不過過去一個月,他已經跑了三段工地了,眼看又要去下一段。

曹鑠一路跑,一路喊,終於在嗓子噴火之前做完了今日中午的工作,回到棚子裡,挑了個管事身邊的小凳子直接胡坐。他接過侍衛遞上來的水袋,咕嘟咕嘟灌了一氣,完後一抹嘴巴:“李管事,咱們下午再對個賬。”

李管事連忙肅然:“二公子隨意。”

“爽快人!”曹鑠擊掌,“你這武平段,夥食豐盛,材料精良,賬目就壞不到哪兒去。”曹二公子發揮話嘮技能,彩虹屁一通吹,直將管事哄得滿麵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