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溫柔,越傷人。(1 / 2)

他哭了,壓抑著哽咽、抽泣。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露出了這個年紀該有的脆弱和稚嫩。

畢竟是個十八歲的孩子。

喬雅又一次想到了喬宸,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太懷念他了。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愛黏著她。如果知道她死了,他該多傷心啊!他應該也會哭的?他們約好了,等他高考了,就考進她的學校,去她在的城市。她都租好房子了,兩室一廳,還養了一隻純種的波斯貓。喬宸很喜歡小動物,喜歡小動物的男孩子心腸都很軟呐。

喬雅覺得自己是真的快死了,竟然發現喬宸的臉跟沈以臻的臉重合了。

“阿宸?”

她聲音太低了,啞而無力,竟是把“宸”和“臻”念的一樣了。

沈以臻沒發現這點異常,聽到聲音,驟然抬起頭。他一雙眼睛紅的嚇人,裡麵噙著淚水,像是血珠在晃動。

“喬喬?”

他哽咽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像是死人的手。他緊緊握著,搓著,想要她熱一點,但無論他怎麼溫暖她,依舊是冰涼的。他給她嗬氣,熱氣衝到指尖,終於熱了點,他笑的像個孩子:“喬喬,好點了沒?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喬雅感覺不到冷,也許一個人病到一定程度,感官就會失靈了。她躺在他懷裡,就那麼愣愣地看他,大大的眼睛空而無神。她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她的神思飄渺了,似乎靈魂也要遠去了。

她快死了。

沈以臻意識到這點,崩潰地抱住她哭:“我不要你病弱了。我想你健健康康的。喬喬,堅強點,我帶你回家,真的,我什麼都聽你的。哪怕你要離開,我都讓你離開。隻要你好好的。”

他說著,擦了下眼淚,掏出手機:“我這就打電話,去求他,求他開飛機過來,你再撐一會——”

他翻出通訊錄給沈琮打電話,可沒有他的號碼。他想起自己恨死了那個男人,關於他的一切都沒去留意。怎麼辦?他該怎麼辦?他緊緊抱著她,悔恨一刀刀淩遲著他的心。他是個蠢貨,是個混賬,是個人渣,是個該死的敗類。

“喬喬——”

他抱著她哭,“對不起,對不起——”

喬雅覺得耳邊很吵,渙散的目光慢慢集中了些,瞳孔裡便出現了一張哭泣的臉。果然,愛哭的阿宸。她笑了,唇角彎了下,沉啞的嗓音:“阿宸,彆、彆哭了——”

她伸出手,想給他擦擦眼淚,但沒有力氣,舉到半空又落下來。

沈以臻感覺到她的意圖,抓起她的手放到了臉上。

她手指還是冰涼的,眼神卻是那麼溫柔,笑起來像是天使,隻那蒼白的肌膚像是透明了,襯得她仿佛要羽化成仙了。

“喬喬——”

他惶恐地喊她的名字,生怕她從他眼前飛走了。

喬雅還沒有飛走,但像是回光返照了,竟然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他啊!害她淪落到這種地步的罪魁禍首!她該恨他的,該打他,該罵他,是他害她快病死了,可她卻笑了:“你……後悔了麼?”

她想,倘若他後悔了,那麼,她便如他的意,說一句,“我原諒你了。”

越溫柔,越傷人。

這種時候,她的溫柔是刀,她的原諒是刀,甚至她的愛,也是刀。

現在,她拿著這把刀去殺他:“阿臻啊,不用後悔,也不用怕,我早該死了……能離開那牢籠一樣的醫院,我……是幸福的。”

她說著違心的話,看到他眼裡翻湧的痛苦和悔恨,心裡閃過一絲快意。

這絲快意讓她舒服了,精神也好了些,竟也有力氣繼續“殺人”了。

喬雅又伸出手去摸他的臉,這次摸到了,感覺他臉上一片濕,動作微微僵住了,好一會,才輕喘著問他:“還……痛不痛?”

她的眼神溫柔、聲音溫柔,像是慈母,像是慈悲的神靈,單薄的一個笑就能包容下世間的一切黑暗和罪惡。

沈以臻震住了,眼裡是不可置信:這個人哪裡是他的喬雅?她是那麼美麗,那麼聖潔,她是仙子,是神佛,是他的救贖啊!

可他卻把她害死了。

他被悔恨淹沒,淩遲,淚水嘩嘩落下來,幾乎聲聲泣血了:“喬喬,彆離開我,求求你——”

喬雅閃過一絲動容,但很快又恢複了致命的溫柔:“阿臻,彆……再打架了。你身體的傷,記得……去看醫生。唉,有病就好好治,健康最珍貴了……”

“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

他受不了她的關懷,她的溫柔。

他寧願她說些恨他的話,讓他去死,這樣他也會舒服點。

喬雅怎麼舍得讓他舒服?她喘著氣,身體的燒灼感讓她汗涔涔,她濕發黏在唇邊,咳嗽了一會,繼續笑說:“倘若我死了,你也彆難過,你還年輕,會遇見更好的女孩子……你喜歡個健康的女孩子,我這樣病弱的,你瞧瞧,什麼都給不了你,就連陪著你,也做不到的……”

她說到這裡,看他淚水洶湧,心裡一陣快意,麵上卻是溫柔笑著,甚至開始安排身後事:

“阿臻,送我回家。”

“我會寫封遺書,就說是我在病房待膩了,所以哀求你帶我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我不會害你,真的,阿臻啊,你相信我……”

她一句比一句煽情,一句比一句刺心,但殊不知最後一句多餘了。

有時候,你越說讓彆人相信,彆人越會起疑。

更何況沈以臻這樣多疑的人?

他瞬間明白了喬雅的良苦用心。氣憤嗎?不,就是有點兒無奈。喬雅是真恨他啊,即便是死了,也要讓他不好受。她想他一輩子活在悔恨中。他何不順了她的意?

沈以臻看出她現在急需要強烈的求生意識,當即親了下她的指尖,說:“嗯,我相信你,我帶你回家。我這就去打電話,你等著我——”

他匆匆奔出去,怕冰冷的眼眸泄露了他的情緒。

誰比誰更技高一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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