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尋不到?(大哥,你手太冷了,你需要...)(2 / 2)

這個貶斥他母親,將他多年當成笑話一樣拘在皇城做個擺設王爺的父皇,居然是屬意他,愛著他的。臨到死前都在裝瘋賣傻的和大臣們周旋,為的也是保他不被眾人聯合攻擊。

可秦安卻直到他死之前,都沒有去宮中侍疾過幾次,他不能理解帝王之愛的殘忍,但卻仍舊被這份遺旨給砸的頭昏腦漲。

不過這也不能影響任何事,秦安去斂宮枯站一夜,第二天便雷厲風行秋風掃落葉般處置了那日陡然在先皇遺體前,瘋了一樣狗咬狗的哥哥弟弟們。

而終於在九月末,即將入冬之時,溫蓉蓉才總算收到了閼逢派人送來的留影石。

留影石中是受傷昏迷的溫澤陽,躺在白馬山莊之中,據說人是在天塹之下的一處岩壁裡麵找到的。

溫蓉蓉看著他手臂和胸膛上的燒傷,簡直像是真真切切疼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她很高興閼逢沒有隱瞞溫澤陽的傷勢,他果真了解溫蓉蓉。

溫蓉蓉雖然承受能力不強,但是她寧願知道真相也不想像個傻子一樣被騙。

留影石的最後,是閼逢那張令人能瞬間從慘烈的傷勢之中回神的臉。

他語調平和,帶著安撫意味地對溫蓉蓉交代了現如今海潮國的形勢。

陸續趕來的各國軍隊和妖奴們,都在全力地驅趕獵殺著在海潮國境內亂竄的魔獸。

唯一慶幸的是海潮國內部防線被衝破,外部卻還堅守著,因此暫時沒有魔獸越國到其他的國家作亂。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恢複著,這一次的高境獸潮過後,剩下的幾波魔獸來襲,都是不足為懼的低境魔獸,重新整隊回到燭龍穀駐軍地的戰士們便能夠應付。

與此同時,各國也再度準備在年關重新集結士兵,朝著燭龍穀調動。

這一次各家宗門都損失不小,各國再度從宗門之中派出了精銳補充軍將和士兵,準備迎接入冬之後新一輪的獸潮。

而海潮國的鴻達至尊,這一段時間也親自出麵,派手下到處救助尋人,並且針對於損傷較重的宗門,給予了各種程度上的幫助和寬鬆。

其中壇渭國兩宗的宗門,在這次獸潮來襲因為是最先發現也是衝在最前麵的,因此死傷最多,虛羅門好歹尋回了軍將溫澤陽。

德明軍死傷的弟子數量也不少,但至少生還的也有百餘人,隻不過其中軍將副將全部折損,副將直接被高境魔獸吃得隻剩頭顱,殺神南榮慎到現在還沒有尋到蹤跡。

閼逢說,“德明軍的弟子說,當時他們被獸潮衝到了一處山崖邊,遭遇了幾隻七境魔獸。”

“南榮慎令弟子們順著瀑布跳下山崖,自己以一人之力,引開了幾隻魔獸,副將是違反軍令不肯跳崖逃生,才會被撕扯蠶食……”

溫蓉蓉看著留影石熄滅,按著心口幾度覺得無法呼吸。

過於慘烈的現實攤開在眼前,溫蓉蓉就算早知道一切,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就算現如今已經基本上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也還是無法真的對人命無動於衷。

南榮慎……還能找回來嗎?

“沒有屍體……”溫蓉蓉雙手抱住自己的頭,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語一樣說,“沒有屍體,是不是就代表至少他還活著呢。”

她無法想象,那麼鮮活滾燙的一個人,就這麼死了,消失了嗎?

那他唯一的家人南榮元奚怎麼辦?

溫蓉蓉連看著溫澤陽受傷都心如刀割,南榮元奚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會不會瘋了?

溫蓉蓉當天晚上,又對著她之前畫的那一張滿是紅圈的地圖許久,仔仔細細地重新拓畫了一份,連夜命人送去給閼逢,標注了先後順序,讓他們按照上麵的點去一個一個找。

然後第二天早上,她帶著那張圖,和閼逢給她送回來的留影石去了德明宗。

在南榮元奚的霓光院見到他,他正坐在桌邊飲茶,溫蓉蓉其實很少從他的身上看到什麼外露的情緒,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南榮元奚都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樣子。

唯獨那天戳穿了他的身份,他有了片刻的失態,但是恢複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

而此時此刻,溫蓉蓉看著南榮元奚的側麵,他指尖捏著杯子,杯子裡麵的水在這即將入冬的院落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熱氣蒸騰,可見已經冷了許久。

他維持著將茶杯送到嘴邊的姿勢,久久未動,麵上看不出焦急也看不出崩潰,可是溫蓉蓉看了一眼,心就揪起來。

她原本自認和德明宗交情也就那樣,但是南榮元奚之所以發現她是十宮樓之主,卻是因為暗地裡派人護著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隻身前往海潮國那等混亂之地的大小姐。

是因為她和南榮慎那荒唐得連訂婚儀式都沒有的口頭婚約,便將她當成了自家人嗎?不是的,溫蓉蓉和南榮元奚都知道,那連同盟真的都算不上。

可人的感情是非常神奇的東西,它會在歲月的清洗之下,變為一種縈繞不去的牽掛。

我們會對不相識的人遭遇不測而唏噓,卻會儘所能地幫助身邊相熟的人,人族的七情善變非常不可信,妖族狡詐自私難以相交。

可是活在這個亂世之上,其實活的就是這份不確定的感情和牽掛。

就像溫蓉蓉當初無法看著南榮慎不管,現在也能看出南榮元奚的哀傷和不動聲色的慌亂。

無關於任何帶著定義的感情,隻不過相識已久,早已對彼此產生了掛念罷了。

“大哥,”溫蓉蓉在門口叫南榮元奚。

南榮元奚這才側頭,眼中籠著那迷離的大霧,讓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緒。

他慢慢將杯子放下,側頭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溫蓉蓉看了一眼天色,此時尚未到中午。

“你……”一夜未睡嗎。

還是幾夜未睡?或者自從發現尋不到南榮慎之後,就沒有睡過?

溫蓉蓉沒有問出聲,而是徑直走到南榮元奚的身邊,抬起手臂,將他抱住。

“我哥哥找到了,謹言一定也能找到。”

溫蓉蓉隻是短暫地抱了他一下,在讓南榮元奚感到抗拒和不適之前,便放開了他。

她態度自然的在南榮元奚身邊坐下,將冰冷的和南榮元奚的體溫一樣的茶盞放到一邊,然後攤開了地圖。

“大哥你看,這些都是我以地形推測過的,能夠躲避的地方,我哥哥便是在其中一處尋到的,我已經派人送去給了閼逢長老,他會帶大妖一個一個去找,”溫蓉蓉將地圖翻轉,展示給南榮元奚看。

“你看,謹言是從這裡引開大妖,我們便從這裡,以米字型,分為八隊,向四外的紅圈標注點開始找。”

溫蓉蓉說著抬起頭,正巧看到南榮元奚轉瞬開裂的表情,自己的眼圈也瞬間就紅了。

她鼓著腮幫子狠狠吹了兩口氣,才忍住想哭的衝動。

南榮元奚卻已經恢複尋常,真的低頭認認真真看起了溫蓉蓉亂畫的密密匝匝的紅圈。

“我會派人通知海潮國的人,”南榮元奚說,“讓他們跟閼逢一起找。”

溫蓉蓉到這一刻,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為什麼劇情中南榮慎這個描寫稀薄到沒有存在感的配角弟弟死後,南榮元奚會發瘋,會在沉默中黑化。

劇情裡南榮慎早在溫蓉蓉去海潮國的那段時間,就已經死了,南榮元奚是因為弟弟死了,才會在獸潮爆發衝破海潮國防線的時候,伺機將獸潮引入圖東都城,不顧百姓的死活,用這種決絕的手段助安欒王上位。

但現在一切劇情都亂了,能夠引起地龍翻身的碧腦麟被獵殺殆儘,反倒引出了高境妖魔獸,而南榮元奚也並沒有用極端的方法去助安欒王。

溫澤陽和南榮慎同時被高境妖魔獸衝散失蹤,現在溫澤陽好容易找到了,南榮慎卻不知所蹤。

溫蓉蓉甚至不敢去想,南榮慎這個劇情中的必死之人,這一次是否還能活著。

而最開始事情發生的時候,南榮元奚之所以那麼淡定,是因為他從未想過,屍山血海爬過來的,同他相依為命至今,有殺神在世名聲的弟弟,居然會尋不到。

怎麼會尋不到?

溫蓉蓉自然不夠聰明,南榮元奚的腦子甩她不知道多少條街,他若不是除了尋找之外束手無策,怎會在這院中不分晝夜的枯坐。

他若不是孤立無援,又怎會對著溫蓉蓉這堪比海底撈針的搜救計劃,全盤認同。

溫蓉蓉抬手,抓住南榮元奚僵硬青白,大概是因為抓著杯盞過久,已然連點在紙上,也弧度詭異的手指。

“大哥,我忘了告訴你,我上次去海潮國,去謹言的軍中找他了,”溫蓉蓉說,“我在他的營帳住了一晚,他清早上還給我烙餅吃了,他烙餅還挺好吃的。”

南榮元奚抬起頭,看向溫蓉蓉,眼中那總是空茫的神色漸漸消退,露出其下的光禿禿的山巒,寸草未生,焦土遍地。

溫蓉蓉呼吸窒了下,說,“我給他滿滿一袋子血靈器,是十宮樓沒有出賣過的那種,以血靈石煉製的極品靈器。”

溫蓉蓉說,“那些血靈石,一部分是當時你給我送去的聘禮,一部分是這些年我四處搜刮得來的,那些血靈器都很厲害,你放心,謹言不會有事的。”

南榮元奚眼睫閃了閃,溫蓉蓉抿了下唇,說,“大哥,你手太冷了,你需要休息。”

就算鮫人本身體溫也涼,但也實在不至於僵硬得跟條死魚一樣啊。

南榮元奚還是沒有動,倒是把手收回來了。

溫蓉蓉連忙對著他身後不遠處探頭探腦花裡胡哨的人喊,“哎,那個,那個雉雞精,就是你。”

溫蓉蓉一時連他叫什麼都忘了,招呼他,“你過來,跟我扶你家主子進屋休息。”

“不必……”南榮元奚開口。

然後讓溫蓉蓉直接一把給從椅子上扯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