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回(1 / 2)

張氏挑釁娜仁這事後來也傳到康熙耳朵裡,他老人家大手一揮停了張氏半年的綠頭牌,罰在寶華殿跪經一個月。

這算是徹徹底底地替娜仁立了一把威,讓闔宮上下都知道,永壽宮慧妃,那是誰都不能伸一根手指頭指的人,不然皇上且有排揎給吃。

其實張氏之所以那麼毫無顧忌地出口挑釁,也有康熙的緣故在裡麵。

永壽宮背景光耀地位尊貴,然而聖眷不濃是闔宮皆知的,皇上在永壽宮多半是留早午膳,過夜甚少,自然讓有些人自認聰明自以為是地覺得皇上不看重慧妃。

這一回算是啪啪拍在張氏的臉上了。

後來太皇太後、太後便也知道了,闔宮嬪妃向太皇太後與太後請安朝見的時候很給了張氏些臉色看,不過康熙與皇後都罰夠了,她們也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太後說了一句:“我們無論有多少東西,給慧妃,都是我們樂意的。旁人再怎麼眼紅,也沒你們一指頭的份。”

從頭到尾自己隻反駁了張氏幾句的娜仁歎了口氣,非常矯情且做作地表示她一開始真不覺得張氏挑釁並不是什麼大事。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她。

然後後宮迎來了一年多風平浪靜的漫長時光。

清梨仍舊盛寵,佛拉娜仍然不輸清梨,昭妃處仍然淡淡的,納喇氏不顯山不露水,卻很落得康熙的讚譽,稱她是個‘賢惠人’,董氏出落得愈發出挑,彈得一手好琵琶,又有皇後一力抬舉,倒是更有了些臉麵。

打破局麵的是鐘粹宮傳出的喜訊。

佛拉娜有喜了。

娜仁心知這便是康熙史上長子,也是佛拉娜子皆早夭的開端,然而她卻那麼的無能為力,佛拉娜與康熙都年紀尚幼,這個時候生孩子險之又險,她隻能儘力敦促太醫好生為佛拉娜調養身體,盯著佛拉娜養胎,彆的什麼都做不了。

她穿越一場,說是有金手指,其實也不算什麼,自己練著修身養性,對旁人又能做得了多少呢?

養身的吐息之法她已經通過唐彆卿之口透了出來,不過宮中隻有太皇太後被她一哭二鬨三上吊逼著練了起來,短時間內也還沒有什麼成效。

她真怕,穿越一場,最後孑然一身。

思及此處,娜仁微微歎了口氣。

皇後催她:“慧妃,快看牌!”

娜仁回過神來,低頭瞄了眼手中抓的牌,挑挑眉,往桌上一拍:“我胡了,清一色,給錢吧。”

納喇氏故意歎氣道:“都說有孕之人手氣壯,可馬佳姐姐手氣再壯,也不如慧妃姐姐這手氣,可真是,一家殺三家,我們都不知怎得好了。”

皇後笑著命九兒數錢與娜仁,邊看了仍然興致勃勃的佛拉娜一眼,關切道:“你這胎才兩個多月,並沒有十分穩當,這樣打牌無妨嗎?”

“太醫說了無妨,也是消遣。您不知道,就在我殿裡,雀枝恨不得把我盯得死緊,什麼都不許我做,把太醫叮囑的話每日倒豆子念叨一番,我聽得耳朵裡都要起繭子了!好容易出來,與姐妹們樂一樂,哪有累的?”佛拉娜默默自己還平坦的小腹,笑道。

皇後放下心,便又打趣娜仁:“看看你這手氣,咱們一等一溫柔敦厚的賢惠人都厭了你了,日後可沒有人樂意陪你打牌了。”

“我也不想,可運道就在這兒,實在是承讓了。”娜仁笑眯眯地,四人正隨意說笑著,忽見佛拉娜麵色一變,以手掩唇,雀枝忙扶她起身出去,好一會兒才臉色青白地回來。

皇後歎道:“你這胎害喜的這樣厲害,可怎麼辦呢?九兒,快將桑葚果子點的鳳梨汁果茶端來,這皇莊新供來的上身,酸得要命,我吃著倒牙,你卻不離口了。”

佛拉娜微微一笑,也透著虛弱,九兒手腳麻利迅速地端了果茶來,佛拉娜痛飲了半盞,徐徐吐了口氣,“我這一胎,實在是累人。”

“都說酸兒辣女,馬佳姐姐嗜酸,定是個小阿哥。”納喇氏看著佛拉娜還沒隆起的小腹,滿臉豔羨。

皇後神情不變,看她一眼,納喇氏自知失言,微笑著低頭看牌。

一年的時光足以使人改變許多,皇後如今處事老練不少,年紀雖幼,行事氣度卻很有一番威勢,也修得好養性功夫,微笑便自有三分雍容。

娜仁沒多注意她們的眉眼官司,即使努力放水,也很撈了三人一筆,最後興致寥寥地歎了口氣,深覺獨孤求敗,隻道:“今年天兒暖,我宮裡倒是開了不少的花,想請你們去聚一聚,還望賞臉。近來正是鱖魚肥美的季節,再有水泡子開了化,魚蝦也多,起一個鱖魚鍋子,水第一滾後將鱖魚肉片成薄薄的小片下來,骨架子熬湯,我宮裡的豆蔻很會陪幾味香料藥材,煲出的湯最鮮美!魚肉滾在鍋裡,再有魚蝦丸子,春筍蓴菜,芽菜豆腐,再有暖房裡出的小青菜,才二三存來高,我種來消遣的,你們去了,我便出了血請你們吃,也罷了。”

她說得多引人,又指指盒子裡堆著的錢,“就用這些來請你們,左右咱們玩的也不大,起一頓暖鍋,備些果品酒菜,也就不差了。”

“快彆聽她的,果品酒菜,她宮裡的就是闔宮最好的!何須花用銀子?讓禦膳房送兩條肥鱖魚與你,並些個小菜,不過把帳補上與他們,能用上這些?”佛拉娜挑挑眉,“你是淨賺了,我們羨慕著呢。”

“你且說來不來吧。”娜仁白她一眼,“難不成我在這兒坐著一日陪你們都是白陪的?請你們吃一頓就不錯了!”

皇後笑吟吟道:“好好好,就消受慧妃的好酒菜了。吃鍋子倒好,這天兒還沒十分暖和,吃鍋子很暖身。旁的也罷,蓴菜我這裡有很新鮮的,就讓人送去。去年咱們吃的紫米封缸釀茉莉酒很好,再開一壇如何?”

娜仁笑了,“皇後娘娘開口,豈有不應的道理。”

一時把這事就此敲定了,回去與瓊枝一說,瓊枝又與星璿說,星璿聽了倒很乾脆:“聽著雖多,預備起來倒不難。茉莉近來也能上手了,魚蝦丸子做得就最好,緊實彈牙,我也不比她的。”

娜仁聞言笑道:“你倒是看她好。”

茉莉便是當年星璿打行宮裡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的,星璿瞧她可憐又能認真做差事,雖不算伶俐,卻很有一股子愣勁,認準了的就是主子,便帶了回來,如今在永壽宮小廚房也很得力了。

她見娜仁性格寬和,待下處事都好,星璿雖年輕有手藝卻不高傲,很用心教她,這可是頂好的主子與掌事的。再往上算,兩個一把手瓊枝與冬葵都好相處,隻要事情做足了,小處上都不在意的,永壽宮上下也無甚捧高踩低的作風,便是個絕好的地方,辦差十分上心,在小廚房很快有了立足之地。

此時茉莉也在,聽了這話,微微羞赧。娜仁笑道:“你害羞什麼?你師傅喜歡你,才待你這樣好,想儘了法的抬舉你。明兒來的有個極大方的主,你做好了,賞賜有不儘的,前程也有的。”

她不過隨口一說,茉莉卻想到了彆處,撲通一下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便已跪在地上,磕了個頭信誓旦旦地道:“娘娘,奴才隻願一輩子在娘娘身邊,伺候娘娘飲食,給師父打下手,就在永壽宮呆一輩子,絕不去彆處!”

她年紀小,性情卻烈,很快臉都紅了。

娜仁忙攙扶她起來,好笑道:“這又是什麼話呢?我沒有說你去彆處的意思。隻是你師父日後是要出宮的,你是她的徒弟,自然是你有前程?你這樣好的一個人,我怎麼舍得你離了永壽宮呢?快彆這樣,我是最不喜歡旁人磕頭,你知道的。”

茉莉眼眶微微濕潤地抬起頭來,不忘道:“娘娘坐著,奴婢卑賤之身,不值您親自攙扶。”

“這有什麼的,不就伸個手的事兒嗎?”娜仁用力扶她站起來,笑嗬嗬地道。

這邊說準了,小廚房就開始預備,旁的也罷,湯明日再吊也來得及,那些菜蔬卻要早早說與禦膳房,旁的酒菜也要儘早預備上。

第二日下晌,皇後與佛拉娜、納喇氏三人果然過來,娜仁正倚在廊下柱子上看著宮女預備,見她們來了一笑,先向皇後微微一欠身,然後道:“我想著,就擺在後頭庭院裡,左右這會子天兒還不算太冷,吃的又是暖鍋。”

“暖房裡不成嗎?倒是有些涼。”佛拉娜身著一件豆青繡葫蘆百子褂襴,此時眾人已換上春衫,她還穿帶夾的呢。

娜仁思忖著道:“暖房裡這幾日沒收拾好呢,我想著後頭庭院裡景致好。若是你身子不成,咱們擺在後頭西偏殿裡也使得,那頭糊窗屜的是翡翠紗,院子裡花開得好,透過那窗子也好看。”

皇後笑道:“果然你一個人住這永壽宮,怎麼安排都隨意。也好,在外頭有風吹著,怕佛拉娜也吃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