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有些沉默,大福晉閉了閉眼,微紅了眼眶:“爺,你若回不了頭……妾身怕。”
大阿哥停下攬她入懷的動作,心裡百味雜陳,終是化為心疼,福晉果真做了難以啟齒的噩夢。
麵上卻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隻沉沉地道了句:“婦道人家,懂個什麼?你隻需替爺打理好中饋,其餘的不必勞心。”
語氣硬邦邦的,任誰都能聽出話間的不悅,大福晉指尖一顫,心頓時涼了涼。
很快,她重新揚起一抹笑來,溫聲應了是。
不怕!任重而道遠,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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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重獲新生”的第五日,下學前往翊坤宮請安之時,正巧遇見殿中有客。
“赫舍裡氏。”接到領路小太監的密語,胤禟一時間有些迷糊,仰頭問他,“哪個赫舍裡氏?”
索額圖以及他的族人,額娘個個避如蛇蠍,恨不能眼不見為淨,哪裡還會接見?
“回九阿哥的話,是佟二爺的夫人。溫貴妃娘娘也在……”小太監低聲回答。
宮中唯有一個佟二爺,指的就是隆科多。胤禟霎時明白了,裡邊這位,正是隆科多的嫡妻兼表妹赫舍裡氏,被李四兒那毒婦害苦了的苦命人。
即便皇宮裡頭藏汙納垢,上輩子他的那些個兄弟,為了爭得皇位,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卻遠遠比不上隆科多那“致原配若人彘”駭人聽聞。
老爺子晚年在位之時,隆科多位居九門提督之位,又自詡眾皇子的舅舅,權勢滔天。李四兒竟以誥命自居,毫不忌諱地收受重臣賄賂,即便隆科多早早投靠了老四雍親王,她卻也頻繁地與老八府上的太監來往。
可笑隆科多像是被下了降頭一般,半點訓斥都不曾有,任由著她去。滿身本事就為護著一個女人,還是從前他嶽父的妾侍,還任由李四兒拿元配出氣……簡直到了荒唐的地步,連胤禟都看不上!
他阿瑪佟國維拿他沒法,至於佟夫人赫舍裡氏……
隆科多對親娘竟也狠的下心。
二兒子寵妾滅妻,滅的還是她的侄女,早先她也看不過眼,斥罵了許多回,可被兒子哄著,慢慢的心就偏了。
也是李四兒越發張狂,扒著爺們乾預政事,她這才忍無可忍下手整治,最後惹惱了李四兒。猛然間見了關在柴房不成人樣的赫舍裡氏,佟夫人活生生地被氣病在榻,沒過幾日便撒手人寰,一命嗚呼了。
要胤禟說,這群人就是該。
自此之後,李四兒便以當家主母自居,穿金戴銀好不快活,受她欺壓者,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要問胤禟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他隻是粗略耳聞罷了,奈何有人不斷在他身旁念叨。有關李四兒的樁樁件件,全被他的福晉董鄂氏打探了個全。
董鄂氏提起的時候一臉厭惡,即便同他一塊進了宗人府,這倒黴婆娘還在念叨呢,說萬歲爺懲治弟弟都毫不留情,沒道理還留著那對狗男女的命!
隆科多與李四兒最後如何了,胤禟不知曉。隻隱約聽到了些許風聲,說佟佳氏族人告他“致原配若人彘”,又有嫡長子嶽興阿當堂作證,震動了整個京城。
然後……然後他就死了。
董鄂氏說得對,老四沒道理留著這對狗男女。登基前還需依仗隆科多,登基之後,誰受得住這跋扈挾恩、倚老賣老的東西?成日要笑不笑的,比年羹堯還要招人恨。
老四,呸,四哥到底殺沒殺?
胤禟一張包子臉上布滿深沉,邊琢磨邊進了大殿,努力回想著,他六歲的時候,隆科多與李四兒攪和在一塊了沒有?
忽然回過神來,不對啊。
前世可沒有召見隆科多嫡妻這一出。額娘尋她做什麼?
不僅胤禟,殿中含笑飲茶的溫貴妃,還有端坐垂首的赫舍裡氏,心間俱是疑惑。
一個不解雲琇的用意,一個惴惴不安,連呼吸都放得輕輕的。宜貴妃乃是傳說中的人物,與佟佳氏從沒有往來,娘娘召見自己,到底所謂何事?
近來,赫舍裡氏的日子很不好過。
她隱隱察覺隆科多養了外室,心中發苦,卻不敢發話質問。
因著額娘早亡,阿瑪又娶了繼妻,赫舍裡氏嫁入佟家的時候,沒有多少底氣,一晃就是這麼多年。
她想,一開始就是錯的。爺不喜歡自己的姓氏,隻因她與索大人是本家;姑母生他養他,爺自然不會多嫌,可對著她,那真是多看一眼都覺厭惡。
爺少不得遷怒於她,隻因索大人害了他的長姐。可就是前日,重歸白身的索大人親自上門拜謁,竟是要向佟家借銀子!
此番事了,又有宜貴妃傳召,爺望向她的眼神,讓人心底發涼。
赫舍裡氏苦笑,她又有什麼法子?
自己原就不受爺的喜愛,要不是生了嶽興阿,又有姑母庇佑,在府中更無立足之地了。一天一天的,不過混日子罷了。
赫舍裡氏垂著眼不說話,雲琇一時沒有注意到溜進來的胤禟。
她輕歎一聲,溫和開了口:“本宮沒有他意,不過覺得你麵善而已。想要召你說說話,聊聊家常,畢竟佟二爺也是皇上的表弟不是?莫要拘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