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去掉好像(2 / 2)

可我偏要偏要 畫盞眠 11559 字 5個月前

“那是什麼?”

“博士樓。”

“博士是不是最厲害讀最多書那種。”

“嗯。”

“……”

“那是什麼?”

“食堂。”

“可剛剛不是路過食堂了嗎?”

“剛剛是大食堂,這是小食堂。”

“大學有兩個食堂嗎!”小姑娘震驚。

“四個。”

小姑娘的向往似乎更強烈了。

然後是一棟漂亮的古建築。

“那是什麼?”她問。

季禮把自行車停在樹蔭下:“書院。”

沈言曦天真:“是真的古建築嗎?”

季禮耐心解釋:“算是,這個大學最開始就是在那個書院裡創辦的,一路風雨飄搖,然後到了今天這麼大。”季禮對校史這種東西毫無興趣,不過她覺得有意思,他就說給她聽。

沈言曦又問:“那為什麼在修呢?”

季禮道:“是拆。”

沈言曦眼睛睜得大大的:“古建築不應該被保護嗎?為什麼還拆呢?”

其實學校裡的學生對古建築有一種莫名的情懷,但在資本麵前,情懷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季禮不知道如何解釋:“因為那塊地被一個開發商拍走了,開發商走的關係允許動那棟古建築,校方可能不太願意,但因為在和開發商談一個很大的項目,所以沒辦法,”季禮說,“涉及很多利益關係。”

沈言曦:“拆了好可惜,沒有辦法嗎?”

季禮道:“資本很複雜,沒有那麼多斡旋的餘地。”

沈言曦似懂非懂,忽然眼睛一亮:“我覺得我有辦法!”

季禮摸摸她小腦袋:“有辦法就試試。”

季禮當小姑娘隨口一說,他也隨口一答,他並不覺得小姑娘有什麼可行的辦法。

沈言曦回去後,季禮把這事當個玩笑就過了。

但他沒想到,一周後,拆除工程真的被叫停,兩周後,古建築進行了修複,一個月後,古建築完成了95%的修複工作,全校學生都在討論停工的原因,季禮也沒往沈言曦身上想,畢竟她隻是個初中生。

直到一個月後,沈言曦問季禮古建築拆除項目是不是停工了,季禮好奇她怎麼知道,沈言曦招招手示意季禮低一點,季禮低一點,沈言曦再招手,季禮再低一點,沈言曦把房間大燈關了,開了小燈,宛如分享寶貝般從手上變出一封信,展開給季禮看。

窗外是暗的,房間是暗的,唯有的一點亮,被她控製著落在紙邊。

她壓抑著滿腔激動道:“我給市長公開信箱寫了信,市長叔叔回信了。”

沈言曦的去信以“親愛的市長叔叔”開頭,字難得一筆一劃,稚嫩又工整。

市長回信的開頭是“親愛的沈言曦小朋友”,字跡清雋瀟灑。

兩封信形成鮮明對比,宛如兩股強氣流將季禮身上的血液衝撞得滾熱沸騰。

他從來沒想過小姑娘肯靜下心去查資料,青澀又完整地表達她自己的觀點,他也沒想過有人居然會相信市長公開信箱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就是兩個看起來完全不靠譜的東西,發生了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

季禮驚喜地笑問:“市長公開信箱每天收到那麼多信,你不怕市長叔叔看不到嗎?”

沈言曦一副“你好傻”的表情:“還有市長公開電話,市長熱線,政務問題谘詢,”她脆生生地,“我記得公交車上的廣告說可以解決一切困難,你看,真的解決了吧。”

季禮不信:“實話。”

沈言曦輕咳一聲,眼睫顫了顫,似乎有些心虛:“就寫信呀,然後一天打一百個市長電話催他看信,接熱線的小姐姐都快認識我了。”

她本來是小得意地想求表揚,現在卻有點理不直氣壯,她覺得說出慫巴巴的真相就顯得自己不酷了。

昏色的燈光下,時年二十歲的季禮望進她眸光,好似撞進一抹前所未有的亮色裡。

比如。

季禮大學快畢業時,沈言曦初三,小姑娘經常因為逃課被請家長,她和當時班主任最常見的對話是——

“教室裡太悶,待不下去。”

“待不下去就滾。”

“老師我沒您肉多滾不動。”

“???”

中年發福的臃腫班主任被青春期美少女氣得七竅生煙。

沈言曦看上去是最厚臉皮和班主任關係最惡劣的女生,但她也是班上唯一一個學生——注意到班主任每天在辦公室待多久,隻會晚退不會早退,注意到班主任什麼時候來後門收手機,什麼時候又離開,注意到班主任罵人的語氣和用詞。

頭一天,沈言曦感受到了班主任低落的情緒。

第二天,班主任沒來,沈言曦慌神了,找來季禮讓季禮帶她去班主任家。

季禮以為沈言曦又違反紀律被請家長,一路念叨她。

沈言曦難得沒和季禮對著杠,她說不清心裡那種亂亂麻麻擔心出事的感覺。

這一去,沒想到,竟沒人開門。

沈言曦讓季禮想辦法,季禮覺得沈言曦今天太莫名其妙但還是報了警,就是這一報警,救出了吞服安眠藥的班主任。

父母先後離世,職稱評選落敗,丈夫出軌,尚在上小學的兒子不僅知道那個女人,還叫那個女人“媽”,所有的壓力逼得班主任喘不過氣,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不管不顧頂著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來找她的人,是平常最奇怪乖戾不服管教的沈言曦。

班主任感動得想拉著沈言曦說說話。

沈言曦被這個要開訓的動作嚇出了條件反射,忙不迭躲到季禮身後握住季禮的手。

“住院手續我已經幫您辦妥,也通知了您的姐姐過來,如果您這邊沒事的話,我就先帶言曦回去了。”季禮被一雙柔軟細膩的小手握著。

明明這雙手他從小握到大,但在這一刻,好像有了點不一樣的觸感,裹挾著一些不可明喻的情愫。

再比如,沈言曦日記裡一筆帶過的去國外看他,結果不歡而散。

應該是——

當時,在國外留學的季禮已經進入和季家的割裂期,並非家族鬥爭或者其他,僅僅是他作為一個富家公子到一個財團掌權者必須具備和經曆的從無到有再到第一桶金。

美利堅小鎮的冬天銀裝素裹冰凍三尺,小姑娘參加冬令營遊學順便過來看季禮。

她在電話裡嬌蠻地讓季禮要帶她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還要給她買好多好多洋娃娃和漂亮小裙子,季禮笑著,一一應“好”。

可她來得太快,季禮還沒來得及回家收拾整理行頭,便被她在餐館後廚找到。

彼時的季禮依舊清冷淡漠,穿著肥大的白色幫廚服正在洗碗,水不冰,但他手上紅紅紫紫全是脫了皮、新出的凍瘡。

幾乎是看到他那瞬間,沈言曦眼裡就有了淚光,她飛也似地衝過去,也不顧臟不臟,心疼地把他的手抱進懷裡。

季禮明顯怔了。

小姑娘豆大的眼淚一個勁兒掉:“季禮你怎麼這樣了,是不是我給宋阿姨告狀她不給你錢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後再也不告你狀了,你不要這樣,我受不了……”

她說不出心疼的話,隻是哭得肝腸寸斷:“你不要呆在這裡了,你跟我回去,我有壓歲錢,好多好多壓歲錢,我少吃一點,我不吃薯片可樂炸雞火鍋不吃零食了,我養你,我養你啊。”

她拚命拽他:“季禮你跟我走,我不管,你跟我走,你跟我回家。”

可她拽不動季禮。

沈言曦哭得快崩潰了:“我以後再也不和你鬨了,我再也不使壞了,你和我回國,和我回家。”

大概覺得是季禮不信,她從自己的小書包裡把自己所有的錢和卡都翻了出來,亂糟糟一團,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手忙腳亂朝季禮口袋裡塞:“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你看我有錢,我好多錢,”她哭著喊,“季禮哥哥你跟我走好不好,我把我的零花錢給你,全部都給你。”

沈言曦很愛哭,哭起來不管不顧那種。

但她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抱著他,求著他,完全顧不上她和他還有曆史遺留的深仇大恨,哭慌了地把全部積蓄掏出來,哭慌了地怕他受委屈,哭慌了地想帶他走保護他。

她好像永遠任著最真最本的那點性子,永遠坦蕩又相信,永遠不管不顧,永遠出其不意。

美好得一塌糊塗。

彼時,季禮第一次見小姑娘這般,一顆心都被她眼淚絞碎了去,心說——

眼淚先欠著,以後哥哥把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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