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支精銳隊伍輕裝上陣,隻帶上了腳程快又性格溫馴聽話的魔獸,目標明確,隊伍人數又精簡,速度比一開始出城探索的時候要快多了。大概隻用了半個小時,便望見了那些流民隊伍——
大概也是因為這些流民,本來就一直往黑霧外走,是被那些魔物的恐怖叫聲驅趕過來的。
隻不過分彆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這些流民看上去卻比之前狼狽、虛弱了十倍有餘,連人數都少了一些。
他們神情麻木,目光黑洞洞一片。
傷口不包紮起來,在這種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實屬常見,但是那流膿的傷口處居然有著蠅蟲叮咬也不驅趕一下,就明顯是失去求生意誌的表現了。
為首的首領,在看見人少了一些數後,還略微地有一些焦急,怕完不成楚見微交代的事,連忙吩咐身邊的副官去荒原的更深處尋找——
魔獸的嘶鳴聲,落入了這些流民的耳中。
他們有些人,驟然抬起了頭,眼中的光芒似乎又亮了起來。但是有些人,卻神色晦暗的連動都不動一下了。直到那些巨大的魔獸停留在他們麵前,掀動的氣流帶出一股嗆人的灰塵味的時候,才有些人遲疑地抬起了頭,臉上卻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些身強力壯的士兵了。
隻是上一次見到這支精銳對於,向他們求救的時候,對方首領在遲疑下,還是將他們拋在了這片荒原當中。
一直身處絕望,和碰見希望後又被拋棄在絕望當中,絕不是兩種相似的心態。
後者幾乎是直接磨滅了他們的所有希望,再不敢多生出一分的妄想來,連強硬撐著一口氣的求生欲都被剝奪了。
所以這會這支流民的隊伍,才像是精神都被泯滅乾淨,生出了死氣沉沉的死態。
哪怕聽見了魔獸的奔跑聲和人的厲嗬聲,都不敢再生出希望來,反而被打壓得十分恐懼——隻覺得這些人,大概又是為了什麼任務來的。
總不是為了他們這些可疑的平民。
哪怕那些魔獸停在了麵前,這些鷹嘴城民在極度痛苦掙紮下,甚至產生了強烈的被害妄想,懷疑這些人是不是要來徹底清除他們這些不穩定因素的——所以在抬起頭的時候,露出的,甚至是驚恐的目光。
這源於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
他們實在是承擔不起再一次失望的瘋狂和絕望了。
但是那名曾拋棄他們的為首的首領,這一次的語氣,卻顯得分外溫和了一些。
也是因為楚見微交代過的話——這名指揮官已經不懷疑眼前人們的身份了。又猜測到那位總指揮官兼禁咒法師大人的心思,所以將功補過式地采取著懷柔策略。
雖說他哪怕溫聲細語起來,也溫柔不到哪去,但是對於這些處在驚恐當中的鷹嘴城居民們,就顯得分外的……不可思議了。
尤其是這名首領明確地說了,是要將他們帶回人類城市的。
那數匹豐神俊朗、顯得極為氣派的魔獸,也是拿來載他們的。
乍悲乍喜之下,有人受不了衝擊,差點能直接暈過去。
腿都微微發軟,甚至懷疑,這是臨死前的某些臆想。
但如果能在臆想當中,這麼幸福的死去的話,說實在的,也算不上什麼了。
有鷹嘴城民的嘴唇輕輕翕動著,幾乎要忍耐不住大哭出聲,抒發心中的悲悸和恐懼。但他們到底怕惹得那些士兵和首領不喜,怕情況生變,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還有的人,眼中頻頻的淚光,卻是往那黑霧當中看過去了——
可惜、可歎、可悲。
他們有些同伴,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倒不是傷勢太重,死在荒原當中了;又或者是實在走不動,被他們扔在了那裡。而是因為這些人心下實在絕望崩潰,才脫離了人群,說什麼也不再走了。
畢竟他們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那麼死在哪裡不是死?也不願意再忍受走路的時候產生的劇痛之苦,和警惕周邊的心驚膽戰了。
哪裡能想到,隻要再捱過一會,就是峰回路轉的時候,會有人來救他們呢?
那畢竟也是同伴。
哪怕在之前,他們或許也隻是同居一城裡不怎麼相熟的城民,但在這種時刻,他們熬過最可怕的時刻,眼睜睜看著同伴錯失生機的悲悸,也總是讓人傷心的。
卻沒想到那名首領,因為看出人數上的變動,已經向他們打聽,那些“走失”的人,這會都在哪了。
得知不遠後,便連忙調派人手,要去將人帶回來。
畢竟夜長夢多,這個地方絕不安全,晚去一步,說不定就隻能見著屍骨了。
指揮官是嚴格地遵循著楚見微的命令的。
既然說要都帶回來,那哪怕少了一個人,都是他的失職。
這卻讓那些鷹嘴城民,又呆了一呆。
……要去,救人?
他們不是心底沒生出過這樣的念頭,但也是絕不敢說出口,讓那些士兵去救人的。
這個時代的人命並不貴重,又何況是幾個平民的性命。
要讓這些士兵為了走失的幾人去更危險的深處搜尋,這些鷹嘴城民潛意識裡,更覺得對方會因此惱怒,又重新將他們拋棄在這裡了。
所以這時候,隻覺得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神色也變得遲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