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見微卻保持著一致的平靜神色,好像對於這件事他很嫻熟那樣。並且信守了承諾,汲取了經驗。喂阿遲喝一口藥,就再給他一顆蜜餞吃。
他帶來的蜜餞口味還不少,都很精細地被油紙包好,帶著甜蜜的香氣,是拿出去就會受到小孩子熱烈追捧的那種。
剝開了一顆蜜金柑,接下來是蜜青梅、蜜桂花瓣,都落進了阿遲嘴裡。雖然是做給小孩子的零嘴,但製作起來很精細講究,不糊弄,蜂蜜的甜香裹著果香和花香,不怎麼膩,味道很好。
阿遲的蜜餞吃的沒那麼快。喝藥喝到最後,他的臉頰微微鼓起,裡麵還藏著幾顆蜜餞——阿遲都快麻木了,隻覺得自己像木偶似的,有些呆,楚見微說一句他便做一句,靈魂都快飄出身體了。
也想不起來之前是要抗拒什麼了。
藥碗見了底,楚見微將它端端正正地放在一邊,給阿遲遞過去一塊綢緞雲織成的帕子擦嘴。又取了一塊雲織錦,細細地擦拭過指尖落下的糖霜。
“以後我會來看著你喝藥。”
在阿遲出神時,他聽見楚見微淡淡開口,很平靜地說了這麼一句。
自然得仿佛這是一種天然規律,本應如此,而他隻是順便提了一提。
阿遲那遊蕩的靈魂終於歸了體,想起來在楚見微麵前要怎麼開口說話了——
“不……”阿遲頓了頓,緊盯著楚見微,一字一句地道,“你說等我傷好了就告訴我。”
“我現在傷已經好了——”安靜了一會,阿遲問,“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似乎是怕被拒絕似的,在問出這句話後,阿遲又飛快地補充,“在你告訴我之前,我不會再喝這些藥了。”
他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我不明白。”
茫然、糾結、困惑的神色在阿遲的麵容上浮現。
不管是誰,碰到一個對自己這樣好、甚至是好過頭的陌生人,想必都無法坦然的全盤接受,而是會心存疑慮和不安。更何況是阿遲這樣的人——他足夠敏感,遭遇過的不幸也足夠多,幾乎從未被命運善待過。以至阿遲實在無法想象,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好事……而這好事還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他不相信饋贈。
完全打破和超過他的常識,阿遲像是風雨中的困獸,蜷縮在零落樹叢下,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山洞中的篝火一步。
篝火很溫暖,也會燒傷他。
楚見微輕輕擦拭指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似乎坐的更端正了一點,很認真地看向阿遲,並沒有因為他是個小孩而有態度上的一分懈怠。
楚莊主也是一個很有計劃性的人,他想做的事,也總是會從第一步算到第九十九步,按照他的掌控和節奏來,很少因為其他什麼打破其中規律。但現在,楚見微改變了原本預定的步伐——因為他意識到對於阿遲來說,少年人非常的不安。
強烈的、令他晝夜難寐的不安。
“阿遲。”楚見微開口,語氣也一如往常的平靜,好像他說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願不願和我回雪劍山莊?”
——“山莊在江南。氣候很溫暖,景色也好,這可以成為你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