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遲一怔,才反應過來,有些惱怒地維護,“這怎麼能一樣……”
繆戮之卻不理他,隻正正注視著楚莊主,等待楚見微的答複。
光風霽月的楚莊主,露出些許無奈笑意來。他垂下眼,細密睫羽攏下來,遮住了眼底情緒。殷紅、略帶血色的唇,也被一隻如玉石精雕細琢而成的手,以握拳的姿態抵住,遮去了半點艷色。
楚見微輕咳了兩聲。
“繆盟主。”他輕聲道,“恕楚某這次也……不能答應了。”
繆戮之眼底的光黯淡了下去,又轉變為了一種稍陰沉下來,顯得極為不甘的情緒。
“為什麼?”
繆戮之的聲音,竟已有了幾分的顫抖,“為何楚莊主不願與我一戰?是楚莊主認為,如今的繆戮之也不配和您交手嗎?”
情緒激動之間,他腰間所佩帶的長刀,更因為刀鞘的碰撞,發出極清冽的響聲。阿遲看著他不甘的神色,生怕繆戮之情急之下會動手,下意識地擋在了兄長身前。
“自然不是。”
楚見微倒是動作不遲不緩,極為不動聲色地將阿遲給扯到了一旁。
才對繆戮之道,“此事原不便告知他人。卻沒想到,竟引得繆盟主生出這種誤會來,楚某便也不再隱瞞了。”
“我如今,身有瑕礙,暫不能用雲中劍了。”
楚見微眉目清冷,隻極平淡地說出這一句話,不見苦澀和不甘。
雲中劍,正是楚見微的佩劍。
繆戮之一怔。
楚見微的確身邊未帶著雲中劍,但繆戮之隻以為,那是因為楚見微的劍術早已臻化入境,可以萬物為劍,輕易不會用雲中劍出手了。
此時又是在雪劍山莊當中,自然不必時刻佩劍,卻、卻沒想到……
阿遲聽到這話極驚駭,更是露出焦慮神色來,身有瑕礙?那是為何?難道兄長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曾受過傷?
他還未問出口,隻見繆戮之比他神色更加急切,竟是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楚見微的手腕。
楚見微大概也沒有想到繆戮之的反應會這麼大,微微一怔,沒有躲開,任由繆戮之略帶著細繭的手指,覆蓋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繆戮之為其把脈,臉上的不安神色愈加濃重。他第一時刻關注的,倒並不是楚見微不能與自己比武這件事了,反而是倉皇追問道,“你生病了?什麼時候的事?可曾問過你們中原的那幾位神醫——”
“調藥聖手葉大夫,正在雪劍山莊做客。”楚見微淡淡道,“他看過了,隻並無多少用處。”
“繆盟主。”楚見微說,“心病難醫。”
也正是因為心病,反饋在身體上,才顯得這病勢淋漓,總是反複,時好時壞。
挖不去根子,哪怕治好了一日,第二天又卷土重來,生出許多大大小小的麻煩來。
繆戮之啞然。
他聲音當中,略有些滯澀地問道,“楚莊主是心病?繆某又能否為之排解一二?”
楚見微失笑而不答,用相當巧妙的技巧,將自己的手腕從繆戮之的手中摘了出來。
極細膩柔軟的一段觸感,從自己的指尖當中劃過。繆戮之竟還略微愣了愣,不知為何有些回不過神來,手指不自在地蜷曲了一下,懷念起那一點相觸的溫度。
那一截蒼白又顯得極清臒的手腕,重新隱在了寬大袖擺之下。楚見微安撫性地看了一眼阿遲,示意他不必為自己這點事而焦急,才望向繆戮之,仍是一幅清朗風姿。
“多謝繆盟主好意,隻既然是心病,便不與他人解了。”
繆戮之當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略抿了抿唇,心下不知為何,憑空生出些許失落來。
哪怕他也清楚,楚見微願意將此事告知自己,已是冒險。這心病的細中緣由,關係要害,又怎麼能告訴一名非親非故、甚至和他似敵非友的人?
反而是他唐突了楚莊主,問出了這樣令他為難的事來。
但哪怕是這般分明道理,他心中也還是失落。
楚見微見繆戮之情緒低落,隱隱猜測,他是因邀戰之事不成——對一個追求天下武功極致的武癡而言,對手的實力大減,絕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反而頗為令其掃興。
又何況繆戮之不遠萬裡,從西武林奔赴而來,年年相邀,實屬不易,卻沒想到今年還是要無功而返。
楚見微如此思索著,略微沉吟後還是道,“繆盟主若不介意,我可以其他寶劍應對。隻是到底實力有損,或許不能讓繆盟主儘興。”
“……儘興?”繆戮之微微皺起了眉,似乎很是不高興地抿唇。望著楚見微的視線,頗有些許的複雜,“楚莊主莫非以為,繆某便是那般趁人之危,絲毫不顧及楚莊主身體有所不適的無心之人?”
楚見微一怔。
“對我來說,比起一場儘興的戰鬥,某更希望楚莊主身體無恙。”繆戮之麵無表情地道,“隻是我和楚莊主未有多少交情,貿然說出這樣的話,隻怕楚莊主也覺得我是虛偽之徒——嘴上說著好聽罷了。”
“……並不。”楚見微神色略動,聲音極輕地吐出這二字來。
“是楚見微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
他趕在繆戮之之前,極鄭重地開口道,“繆盟主,多謝你的情誼。”
不知為何,繆戮之將“情誼”兩字聽成了“情意”,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無措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