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1 / 2)

“爸爸,爸爸!我想要那個!”

“不嘛不嘛,我就是想要爸爸買給我——”

“哇啊——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嗎?爸爸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要這個?是哥哥告訴你的嗎?最愛爸爸了~”

“爸爸……爸爸……”

“疼。”

這是一扇不能打開的門。

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正在卑劣的逃避,帶著他無比憎惡的懦弱,他佇立在門前,用左手緊緊扼製著想要去開門的右手,青筋凸起,汗水順著青色血管蔓延。

“為什麼不開門?”

低低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像是催促他快些去死的死神。

不。

他動了動喉結,食管擠壓著乾澀到發痛。

“我辦不到。”

“你辦的到。”

蠱惑耳語般低聲細語,像是貼在他的臉側,又仿佛在很遠的地方,粘膩的蛇鱗順著他的皮膚帶來反胃的觸感:“你辦到過不是嗎。”

“不……”

他低低的,發出細微的,搖搖欲墜的期翼,近乎窒息的哀求:“不是這樣……我……”

我什麼呢?

他止住了聲音。

眼前在重影,門上的紅色族徽嘲笑著扭曲,仿佛有什麼粗暴的從鼻腔刺入顱內,頭暈,惡心,嘔吐,他仿佛待產的孕婦,急於誕生的某種存在迫不及待的在他這具空洞身軀裡伸展,左手捏拳堵在咽喉,右手攥緊扣住心臟,雙腳重重踩踏著肋骨,頭顱與雙肩在他的胸腔擠壓著肺器,帶著恨,向著光,想要從他的食管中出生。

我。

的確做了這種事。

“所以啊,走進去,然後離開……就像你曾經做過的那樣。。”

那個聲音全無憐憫,帶著輕飄飄的惡意:“不要想著有其他選擇,你們也沒給出其他選擇,不是嗎?”

“爸爸。”

他顫抖著打開了門。

沒有燈,沒有燭火,空蕩蕩的房間裡隻有微弱到沒有重量的,仿佛小心呼吸都會消散的,他的男孩,他的惡果,他最戰栗的,恐懼的……

被漠視了的死亡。

※※※

這裡是地獄,死亡的歸宿。

下意識拿出手機看是否有來自止水的消息,噩夢中醒來的宇智波富嶽沉默點起台燈,在亮起一方的黑暗房間裡,獨自看著牆壁上的影子出神。

十個月,離死去來到地獄已經過了整整十個月。

在這十個月裡,其中的一天裡,發生了很多事。最疼愛的女兒鯉葉是假的,最不喜的小兒子鯉陽是犧牲者,宇智波多了一個神明,神明與他斷絕了緣果——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父母兄姐,新的羈絆。

我簡直是個笑話,宇智波富嶽感到悲哀,又有些細思甚恐。

鯉葉的心底是不是也在嘲笑他,笑他的有眼無珠,笑他被她把玩與股掌之中,笑他有著雙眼卻不及一個眼盲之人看得明白?

宇智波富嶽疲倦的傴僂起脊梁,抬起雙手捂住麵孔,才發覺自己的雙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

…………

疼。

他的孩子,在喊疼。

可他,不僅沒有做出回應,還——還與恬不知恥的小偷一起,不斷疊加著更深層次的傷害。

每每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便忍不住攥緊胸口的衣襟,在懊惱與痛恨中深深的急促呼吸,窒息卻依然如影隨形。

曾經陌生的家人如今真的素不相識,斷了所有的可能,恐怕這也是鯉陽想要的吧,不合格的就徹底丟棄,永遠不原諒,永遠不接受……在這一點上,你還真是與鼬同出一轍的決然啊,鯉陽。

即使你失蹤的現在,我也沒有擔心你的資格。

隻能這樣,做著噩夢,等著止水那裡的隻言片語——

“唔哈……”

眼角擠出一滴生理淚水,鯉陽揉著眼睛打哈欠,半醒不醒被歌牽著手走:“歌,我們就一定要出門玩嗎?我更想窩在被子裡睡覺的說。”

“不·可·以,神明大人已經窩在被窩裡不出門整整兩天啦!再這樣下去會因為缺乏活力生病的,就像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那樣變得沒有力氣。”

歌就像麵對弟弟的嘮叨姐姐,豎起食指嚴肅教育不想出門的神明大人:“多出來曬曬太陽心情也會變得暖烘烘,你看今天太陽多好呀!”

這是幸虧我有天照姐姐的鏡子。

雪妖精習性的鯉陽在大太陽下完全不想動,為了不弄臟自己的手套,白發小孩蹲在田埂上乖乖把雙手扶住膝蓋,滿臉都是問號:“歌,水田裡這些擠成一團兒的東西是什麼?看上去好像蝌蚪,但是好醜哦。”

“這就是蝌蚪。”

光腳踩在水田裡的歌將竹籃遞過去:“神明大人也來用這個捉蝌蚪吧,我們可以把它們帶回去養青蛙。”

“歌從剛才起就在抓蝌蚪了?”

鯉陽吃驚,低頭看了看讓自己和神秘之音大戰三百回合以至於沒有關注到信徒行程的罪魁禍首,尤其想到這些都還是崽子,就立刻搖頭拒絕,更是咬重字眼強調自己的決心:“不,我不要這些醜醜的東西來加入我的生活,絕·對·不·要。”

“神明大人也喜歡漂亮的東西呀。”

“漂亮的東西誰都會喜歡,歌難道不喜歡嗎?”

鯉陽舉了例子:“就像花和蝌蚪放在一起,我更喜歡花。”

歌想了想,認為鯉陽說得對:“是的,我也喜歡。”

花醬大勝利!

“那我們就不要抓蝌蚪啦……它又不能吃。”

“好像是不能吃哦,我沒見有人吃過蝌蚪。”

“所以更沒必要抓了。”

不想坐在泥巴上,用雪在田埂凍出一小塊兒雪地的鯉陽坐下,一邊唏噓蝌蚪對自己的無用,一邊脫鞋脫襪子,壞心眼的用腳趾去嚇聚在一起的蝌蚪群,亮晶晶的小腿泡在冰冰涼的水田中:“歌,快來坐下,我們來玩遊戲。”

他神奇的掏出一根細紅繩,頭尾搓在一起,靈活的在手中翻出結:“我們來玩翻花繩。”

雖然歌不是第一次玩翻花繩,但她玩不過頗有花樣的未來人(?),沒幾下便被越來越複雜的花樣難住,抬著兩隻手無措的‘唔恩恩’乾著急。

“不行了麼,歌,要認輸了麼,歌。”

手編繩結贏不了扉間,贏不了哥哥,隻能欺負自家信徒的神明是屑:“沒關係,認輸了我們還可以從頭繼續玩……呀。”

鯉陽看著突然加入的一雙手解開花繩,僵著空空的小手下意識抓了抓空氣,踩奶,才反應過來有不速之客橫插一腳。

誰呀,這麼討厭。

我可不能輸。

【左邊第三根兒斜著的線,

右邊第五根兒橫著的線,

勾住,左邊穿過右邊第三根兒線與第四根兒線中間,

右邊穿過左邊第五根兒線與第六根兒線的中間,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