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十二歲的夏天(1 / 2)

任何涉及三人以上的事情, 又是第一次辦的時候,那出狀況的幾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哪怕小八爺提前幾年做準備,方方麵麵的細節都推演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想到這些參會的醫者之間, 還有路線之爭呢。

一開始的開名家講壇的時候, 還不過是聽的人聽到不同意的地方,嗤笑一聲。該因為都是理論, 雙方都能引經據典, 自個兒也知道吵不出結果。再加上旁邊有個八皇子聽得認真,他們不敢在皇族麵前失了禮數, 因此沒鬨出動靜。

但等那幾個疑難雜症的患者被請進來的時候,圍繞著如何醫治一事, 那可真是吵翻天了。

“此乃風邪入體,當以驅邪為第一要務。”

“不不不,風邪隻是誘因,根本在於病人身體氣血虧空, 當以滋補為先。”

“此乃傷寒。”

“胡說八道,你們侶山堂看什麼都是傷寒。”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

小八爺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失策了。所謂疑難雜症, 本來就不好診斷, 名醫們各有各的思路, 自然給出的方法都是不一樣的。就比如那個不明原因頭疼的書生, 葉桂認為此人是科舉壓力過大、夏季蟬鳴又過於嘈雜所致, 適用於心理療法。但北京的一名大夫開了鎮定作用的湯劑,也是有效的。

而今的狀況, 隻能讓每個病人都嘗試多管齊下。這樣病雖然好了,但也不知道是誰人的功勞了。

“孤例不好操作。”小係統評價道,“尤其是這些小眾的怪病, 想找個對照組出來都不可能。”、

胤禩認栽的同時還要嘴硬一下下:“確實有些混亂,好在除了那個肝功能衰竭的酒鬼,其他四人都好全了,也算一樁功德。”

小係統聽不懂宿主的嘴硬,它隻會提出它認為正確的建議。“宿主宿主,最容易操作的其實還是傳染病啊。明年我們找一些同樣傳染病的患者吧,各分一組給一個大夫去治,誰高誰低就一目了然了。還能把最優的方劑做成成藥,推廣天下,惠及百姓呢。”

八阿哥拎起係統的尾巴提了提。“我知道了,多謝你。”

他其實思考過自己能為這個世界做的好事。如前世那般行醫,活人上百也是可以的。開門立派,將前世的針灸之法傳遞下去,活人上千也能達到。但那些事情,一個有水平的郎中,如葉桂那樣的人就能做到,不是非要皇子來做。

官府有官府的優勢,皇族有皇族的優勢。

手握權力和財富,他可以以一己之力對抗瘟疫,扭轉千年以來瘟疫對人類王朝的碾壓之局。這是無論過幾輩子,神醫一個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隻有皇子神醫才能做到。

胤禩抬起頭,隻覺得這個夏季的溫度是如此灼熱,一直燙進他的心裡。

“我前世見識過摧毀一座大城的瘟疫。”他跟小係統傾訴道,“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了,哪怕是我們師兄弟姐妹一行十五人不分日夜地救助,也馬上就因為藥材耗儘而束手無策。病人一個接一個死去,白骨露於野,十室九空……就是這麼可怕。此世間的瘟疫,也會這般可怕嗎?”

殘酷的事實馬上告訴小八爺,此世間的瘟疫,也是一樣可怕。

五月,房縣大疫,廣宗大疫。

廣宗就在河北,消息是跟著病人一同來的北京城。一家子五口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是小富之家,並兩個仆役,一路從疫區逃出來。然而就在北京城外,七個人裡倒了六個。唯有的那個幸存者是男家主,跪在城門口哭著喊救命。而這個時候,第一屆名醫大會的參會者正坐著官方的馬車從城門裡出來往運河的碼頭去。

對於疫情最熱情的就是南方來的幾個年輕大夫,當下也不走了,去帳篷裡看病人。

眾所周知,南方飽受瘴戾困擾,是從有文明跨過長江就開始的。千百年來,南方百姓不光從基因層麵提高了對各種傳染病的抵抗能力,醫術方麵也有所進展。最早的人痘接種法就是來自南方。

而這次疫情,最早也是三月份從湖北開始泛濫的,隨著異常的高溫天氣一路蔓延到北方。

“夏季濫觴,定是東漢張仲景所言的不可汗類傷寒。”精讀傷寒的侶山堂弟子頭一個跳出來說,同時推薦了張仲景的葛根黃芩黃連湯,用來發汗清熱。

還沒跟侶山堂弟子吵架吵夠的章弈直接毒舌開嘲:“隻學了一本《傷寒論》就彆出來賣弄了。”

章弈能忍受葉桂的作天作地,因為都是小節;但論到醫術,他是寸步不讓的,尤其是對於因循守舊的侶山堂看不上。侶山堂的堂主還算是個有操守的醫者,雖然古板些但也不害人。但下麵這些小弟子——真是學堂大了什麼貨色都有。

侶山堂如今是江南第一大醫堂,弟子眾多甚至超過官學,也養了某些人的脾氣,於是那名唐姓的侶山堂弟子當即跳腳:“你怕不是連《傷寒論》都沒好好讀通吧,不然怎麼會連這麼明顯的傷寒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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