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與糖(1 / 2)

流民中走出幾個老者, 顫顫巍巍的走到兵士跟前,彎著腰,小心翼翼詢問該如何去做。排隊、戶籍部、畫工、身份木牌,這些詞他們從未聽過,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經曆了剛剛的尷尬,兵士態度更好了些, 他為自己對流民的偏見而愧疚, 因此態度溫和,非常細心。

天上京一共四個城門, 每個城門大概分了將近十萬的流民, 十萬人,一兩天肯定沒法統計完,沒有進行統計的流民要在城外住上幾日。

為此,江尤特意吩咐了軍隊方麵,必須加派人手過去維持製度, 還讓兵士在外頭搭建些草棚。

元娘站在烈陽之下, 她前頭還有許多人, 現在他們都在排隊, 要錄入戶籍,還要刻畫身份木牌。

元娘不是很明白這些詞的意思, 她隻是聽那些兵士的話, 不敢多問,旁人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

“娘, 渴。”大娃熱的一直在流汗,他渴的嗓子發乾,眼前犯黑,發出微弱的聲音。

元娘知道,大娃是個好孩子,如果不是渴的不行,他絕對不會說出來添麻煩的。

但現在要去哪兒要水喝呢?

這裡不是野外,沒有山間小溪可以隨便喝水,遠處是打扮整潔的大人,近處是手握刀劍的兵士,有些流民身上帶著竹筒,但這樣的天氣,他們不會將水送與她的。

元娘試探的問了句身邊的流民,那流民心善,用竹筒蓋子,盛了一點點水出來,隻夠大娃潤唇。

大娃珍惜的舔了下,剩下一點點遞給了元娘,元娘搖搖頭,舔了舔乾皮的嘴唇,說自己不渴。

旁邊的兵士,似乎注意到這邊,元娘一抬頭,正對上那兵士的眼神。

那個兵士,很年輕,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但是他很高,比元娘丈夫高出一個頭去,還很壯,元娘覺得,這兵士的手臂,比她大腿還粗。

元娘趕緊低下頭,這樣強大的兵士,若是惹到他,一腳踢過來,她大概會沒命。

她可以死,但她不能死也不敢死。若是大娃沒了娘,在這世道,要如何活下去啊?

那兵士皺了皺眉,同旁邊另一個兵士說了兩句話,元娘用餘光注意著那兵士,見年輕的兵士說話時一直看她,嚇得她手腳發麻,臉色更為蒼白。

“娘?”大娃感覺到元娘的異樣,小聲叫道。

“大娃,大娃,一會兒若是有人來尋娘,你一定要跑的遠遠的,跑到剛剛那位給你水的嬸嬸身邊去,隻說是她的孩子,知道嗎?”元娘見那兵士突然走了過來,更是嚇得不行,這會兒她反倒冷靜了些,拽過大娃她連聲叮囑。

大娃被她說的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元娘為何這樣說,他隻覺得自己要失去娘親了,大大的眼睛瞬間盛滿了淚水,落到衣襟上,消失無蹤。

他不敢大聲哭,因為大聲哭會惹得旁人心煩,會惹來旁人的嗬斥,會讓娘卑微的道歉。

“娘,娘,不要丟下大娃,不要丟下……”大娃小聲說著,他知道,自己哭起來聲音會很大,必須小聲說話,不然會旁人會很煩。

“大娃,我的大娃。”元娘見孩子無聲無息的哭著,心裡如同刀割,為何活著要這樣艱難!

她和她的丈夫,安安分分的種著田地,卻遇天災**,幾番掙紮,最後依舊落得遠走他鄉,家破人亡的下場。她的孩子,那麼聽話,那麼聰明,她的大娃是天底下最貼心的孩子,如今卻要過沒爹又沒娘的生活。

為何,為何會如此啊!

“這位大姐,孩子可是累了?這天忒熱,站著肯定難受。少將軍已經派人去城裡抬水了,一會兒在路邊會搭上草棚,受不了可以說一聲,進去避暑喝茶。”

正當元娘和大娃進行生離死彆時,年輕的少年音在元娘耳邊響起,他說著並不純熟的呂國話,磕磕巴巴,話語間卻帶著元娘少有聽過的溫和。

元娘和大娃傻愣愣的抬頭看向兵士,年輕的兵士麵對兩張相似的臉,還有那一模一樣哭啼啼的表情,有些害怕的退後半步,然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我是剛學的呂國話,說的不太好。孩子是不是渴了?大人渴會兒沒事,孩子可不能渴著,我這裡有水囊,今晨剛煮開的水泡的花茶,這會兒估計涼了,湊合著喝罷。”

年輕的兵士有個毛病,那就是緊張的時候喜歡絮叨,嘴不停的說著話,好像能緩解尷尬的氣氛一樣。

同僚們都很煩他這個毛病,但在元娘聽來,卻叫她慢慢平息了恐懼。

原來這樣強大的人,也會有可愛平常的一麵。原來穿著甲胄的兵士,不是每個見到他們,都會喊打喊殺,要她的性命。

“謝,謝謝。”元娘遲疑的伸出手,接過年輕兵士的水囊,水囊很軟,用蓋子接半蓋子的水,元娘發現,那水是淡紅色的,還散發著微微的花香。“這水為何……”

“是茶,花茶,長公主十分喜愛這種花茶,再加上製作簡單,喝起來十分香甜,所以我們天上京的人都很喜歡喝。在南街有大店鋪可以直接買到,也可以去西邊的小吃街買,不過會貴一些。西街的花茶裡會加糖和蜂蜜,特彆的甜,小孩子很愛喝,可惜我這隻是普通的花茶……”兵士說著說著,不知道想起什麼,看著大娃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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