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兩字的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怪怪的,而從未見宇文二公子對她這般客氣過的蕭觀音,也怔了一怔,方慢慢道:“不用說謝謝的,我……我是此地主人,當儘地主之誼。”
緩緩說出這句客套話的蕭觀音,聲音漸低,想起從前在長樂苑時,她每次向宇文泓道謝時,那個大男孩一樣的宇文泓,總是隱有不滿不甘地望著她道:“不用說謝謝的,我是你丈夫啊”,好像嫌她客氣到見外,覺得她說一句“謝謝”,是與他宇文泓——她的丈夫生分了。
……但,不是丈夫了……早不是了……
蕭觀音坐在另一張小杌子上,望著身邊這個與她再無夫妻名分、也轉易了性情的宇文泓,看他這樣捧著粥碗、乖乖坐著的模樣,倒有幾分從前的影子,讓她對“新宇文泓”不習慣的感覺,褪了不少。
手碰了碰碗壁、感覺粥已溫涼的蕭觀音,想宇文泓好久之前就已餓到來找她要夜宵吃,這會兒定是越發饑腸轆轆了,催促他道:“快吃吧,粥不燙了。”
宇文泓“嗯”了一聲,舀了一勺入口,立刻感知了苦蓮與白米等量熬粥的威力,下口如飲藥湯。
蕭觀音看喝粥的宇文泓眉頭忽地一抖,驚問他道:“怎麼了?……粥很難喝嗎?”
“沒有沒有……挺好的”,宇文泓麵不改色地大口喝粥,希望趕緊將這碗苦粥喝完,而蕭觀音看他大口大口飲粥的模樣,同今日晚飯吃得特彆斯文的宇文泓很是不同,更像是從前長樂苑裡餐餐都用得很香的宇文二公子,唇際不由浮起笑意。
看宇文泓嚼吃蓮子吃得很“歡”的蕭觀音,想他真的很愛吃蓮子,不無惋惜道:“要是廚房裡有素肚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給你煮蓮子素肚湯,不必煮粥了。”
話說出口,才覺得似乎不太合宜,畢竟,蓮子素肚湯,是做夫妻時煮給宇文泓喝的,現在身份不同,這樣提起過去的事,似是很不妥當。
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被拘著的感覺,令蕭觀音心裡泛起澀澀的感覺,一直湧至舌尖發苦,不說什麼了,隻是微低著頭,絞著自己的手,而正吃神奇蓮子粥的宇文泓,因蕭觀音提起蓮子素肚湯,回想起那久違的神奇味道,混著現在的蓮子粥口味,在這寂靜的夏夜裡,於他口中無聲釀了一會兒,竟似釀出點兒奇異的甜來,在他想著過去的事,望著身邊的蕭觀音,用著她為他親手熬煮的蓮子粥時。
絲絲的甜,讓他本來苦得發僵的唇角,都不由悄悄浮起,在這星子滿天、涼風輕拂的夏夜裡。
宇文泓想,他麵對蕭觀音時,心總是很大又很小,很大,要她眼裡隻看得到他一個人,要她隻能同他一個人好,隻關心他一個人,心裡也像他一樣,隻容得下他一個人,可又很小,小到他心底對她的希冀有很多很多,就像天上的星星數不清,可現實中,隻要她肯對他稍微好些,肯對他笑一笑,肯給他一點點糖,他就已經忍不住地要彎起唇角了。
心思各異的片刻沉默後,蕭觀音忽地想起,蓮子粥盛出鍋後,是應加糖再用的,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宇文泓碗中都用了大半了,訥訥問道:“……粥是不是有點苦啊,要不要加點糖?”
“不苦”,宇文泓道,“蓮子清甜,我很喜歡。”
蕭觀音鬆了口氣,話也隨意了些,“喜歡的話,下次來時,再煮給你喝好了。”
說罷一怔後即想,朋友之間,相邀做客,最是尋常,並無什麼不妥的,釋然的蕭觀音,靜靜笑看著宇文泓,看他又喝了兩口粥,看了過來,望著她道:“我過段時間要過生辰,我有個朋友那天正好也過生辰,可不可以,一起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