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我在六零開閒漁 柚蘇 21549 字 3個月前

那路程比走這條直路多了一倍都不止。

平時沒人會選擇那條遠路。

可現在,不選是不行了,薑曉菱下午還要去上班,她也沒辦法留在這兒和火車死磕。

她匆匆的沿著並不熟悉的路趕單位的方向趕,因為怕遲到,走得飛快,連路兩旁有什麼都沒有功夫看一眼。

直到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是蹲在馬路邊上的,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估計是腿腳都蹲麻了。

被薑曉菱這麼一撞,也沒起身,而是直接往一邊歪了過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薑曉菱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讓了讓,然後伸手就要去扶。

結果對方卻驚訝的叫了一聲:“曉菱?”

薑曉菱這才發現,蹲在地上的居然是她海成哥!

“哥,你蹲這兒乾嘛呢?嚇我一跳!”

見是自家人,薑曉菱也不怕了,一邊抱怨著,一邊伸手將徐海成給從地上拉了起來。

“嘶,腳麻了。”徐海成站起來跳了跳,這才看向表妹:“你去給姑父送飯要走這邊的嗎?”

邊說,他還左右望了望。

雖然他是第一次來寧林,可方向感還是有的,機械廠所在的位置在什麼地方,他也知道。

“哎呀,彆提了,這不是遇到火車了嘛,我等不及了,就隻能繞。”

說到這兒,薑曉菱又再次追問道:“你在這兒乾嘛呢?這麼冷的天,你蹲地上做什麼?”

徐海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伸手指了指路邊:“我在看那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薑曉菱才發現原來路邊是一個照相館,表哥之前就蹲在人家照相館的櫥窗外邊。

盯著看的是人家櫥窗裡擺放著的那些人家拍好的照片。

“你想拍照?”她轉回頭,問道。

“不是。”徐海成搖了搖手,然後又指了指:“我看的是那個。”

再次望回去,薑曉菱才意識到他指著的並不是那些拍好的照片,而是櫥窗最下麵一層,那張用木框框著的,用鉛筆手繪的人像畫。

這個年代,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拍得起照片的,很多人一輩子也拍不了一張。

而且就算是拍得起,最多也就是拍個兩寸,三寸的小照,想再放大一些,一來技術跟不上,再來人們也舍不得。

所以,不管是在城裡還是鄉下,特彆是在比較偏遠的農村,家裡老人年齡大了,通常會找人來給畫一個畫像,留著將來老人故去,當做遺像用。

照相館一般也會接這種生意。

徐海成剛才看的,就是一張被人畫出來準備當做遺像用的老年人的畫像。

看到這個,薑曉菱不高興的拉了表哥一下:“你看這個乾什麼呀?走了,走了,我去上班,你順便幫我把籃子帶回家去。”

她說著,將手裡提著的籃子塞到了徐海成的手裡,然後硬拉著他一起離開了照相館。

被表妹拉著,徐海成也沒有反抗,隻是一直都走出好遠了,還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眼。

然後歎了口氣,說:“我能畫得比他還像。這個人畫得不太好,比例不對,眼睛都畫歪了。”

薑曉菱微微一愣。

之前她將表哥拉走,實際上還是有點擔心他是觸景生情,怕他望著那些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沒想到,他想的居然是這個!

她想了想,問道:“哥,我聽說你畫的主席像畫的可好了,是真的嗎?”

徐海成點了點頭,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除了畫主席像,我畫彆的也很好。”

想了下,他又說道:“我字也寫得很好。之前去邊疆的時候,我路上就是靠給人寫信,然後換的口糧。”

薑曉菱沒有想到表哥居然會主動提到這事兒,原本她以為對於表哥來說,這應該是會讓他難受的過往,是不會願意提的。

如今看他說了,連忙試探的追問道:“哥,你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徐海成想了一下,然後又搖了搖頭:“也不算苦,心裡有追求,有方向,過程坎坷一點不算什麼。”

聽他既然願意說,薑曉菱索性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你跟我講講唄,哥,你這一路都是怎麼去的啊?我媽說,你自己畫了個公章?你怎麼這麼牛啊!”

徐海成靦腆的笑了笑:“哪裡就牛了?那是沒有辦法。那些人怎麼也不會給我開證明的。”

說到這裡,他警告的看了看薑曉菱:“你不許學。”

薑曉菱一臉無語:“我想學也得學得會啊!我又不會畫畫。行了,哥,你跟我說說你這一路的事兒吧,我想聽。”

聽她這麼說,徐海成也沒有隱瞞,跟她說了一些。

雖然,徐海成弄到了介紹信,可他口袋裡的錢就那麼一點兒。從雲省到邊疆,中間光轉車就得轉三次,他坐了第一段之後,就沒有錢再轉車了。

沒錢,沒糧票,沒吃的,沒地方住……後來的那段路徐海成走得艱難無比。

他基本上是靠討飯,扒火車,扒汽車,還有路過什麼村子,鄉鎮,幫人家畫像,寫信掙一點小錢這麼慢慢一點一點移到邊疆的。

到了邊疆之後,他按照自己這一路上尋思出的經驗,又跑到郵局門前蹲守,等那些需要幫忙寫信的人。

他原本隻是想賺口飯吃,沒想到居然運氣不錯,遇到了一個老大爺,讓他幫忙給在勞改農場當守衛的兒子寫信。

而他兒子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徐海成一直想要尋找,卻總也找不到詳細地址的那個勞改農場。

按照記錄下來的路線,徐海成又費儘了辛苦,終於摸了過去。

誰知道,到那兒之後才發現等待著自己的是更加巨大的絕望!

那個農場靠近沙漠邊緣,四周都有崗哨。說是農場,實際上從外麵看,十足就是一個監獄。

徐海成好容易走到了,他當天就上前提出申請探親,卻被裡麵的人直接給拒絕了。

給出的理由是,裡麵關押的都是重犯,沒有探視的權利。

都走到這兒,他怎麼可能放棄?

徐海成在門口坐了整整三天,每天早晚都過去砸門,哭求。

開始的時候,裡麵的人還會叱罵他幾句,後來乾脆就沒有人再搭理他了。

帶去的乾糧早已經吃完,水全靠他去砸門朝裡麵討要。

到第四天的時候,裡麵終於出來了一個人把他帶了進去。

徐海成以為自己苦儘甘來,這些人被他的堅持所感動,終於願意讓他見一見母親了。

可沒想到,那些人給了他一些吃的,喝的,然後就把他關在了一個屋子裡。

直到邵彥成委托的那個朋友派人過來,直接把他給接了回去。

然後送上了來寧林的火車。

“所以……哥,你還是沒能和你媽媽見上麵是嗎?”薑曉菱悄悄抹了抹眼睛,輕聲問道。

徐海成沉默了好久,然後抬頭望向天空,好一會兒才輕聲的說:“算是見了吧。”

“見了?!”薑曉菱驚訝的連聲音都忍不住大了許多。

徐海成笑了笑。

“我做夢夢到媽媽了,就在那個農場。媽媽讓我回來,讓我聽家裡的話,再也不要去找她了。

後來我想,媽媽之所以這麼說,他們之所以都把我領進去了,還不讓我和媽媽見麵,應該是……應該是她已經不在了吧。”

薑曉菱猛地打了一個寒噤。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從表哥的嘴裡聽到這麼一番話!

她再也忍不住,捂著嘴,低下頭,哭出了聲。

徐海成轉頭無奈的看向她。

然後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又扯了扯她的衣服:“不哭,彆讓人看笑話。”

可這會兒薑曉菱哪裡還管得了彆人看不看笑話?

她心疼自己的表哥都來不及!

薑曉菱不敢細想,上輩子邵彥成沒有幫媽媽送那封信,沒有拐到外婆家知道表哥出走的消息,也沒有交待朋友幫忙留意,最後在表哥最絕望的時候,救了他,把他送到寧林來——

那等待著他的會是怎麼樣一個結局!

難怪她後來再也沒有過表哥的消息。

如今想來,大概是那時候自己家也出了事,二舅和外婆沒敢把這事和媽媽說。

薑曉菱看向徐海成,隻覺得他表現的越平淡,就越讓人心疼。

心裡紮紮的疼。

她用力的用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抓住了徐海成的胳膊:“哥,你彆想那麼多,舅媽也不一定出事。那就是一個夢,夢怎麼能當真呢?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舅媽不管在哪兒,都會放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說什麼?

說出來的話語無倫次的。

可即使這樣,薑曉菱還是想努力再多說幾句。似乎隻有這樣,多安撫安撫表哥,她的心裡才能好受一點。

徐海成卻表現的比她看上去平靜。

看到她這個樣子,還無奈的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不哭了。你也說了,隻要我好好的,我媽就會放心。哭有什麼用?在邊疆的時候,我哭了那麼久,那些人不也沒讓我見我媽?

真不哭了。曉菱,你說我去給人畫像,會有人願意用我嗎?”

“啊?什麼?”

表哥這一忽然轉換話題,薑曉菱一時間有點跟不上趟,表情中帶出了一抹茫然。

徐海成抿了抿嘴:“我說,我要去那裡,跟裡麵的人說幫他們畫頭像,他們會答應嗎?”

他說著,又用手指了指他們來的方向。

薑曉菱這下是明白了,表哥之所以蹲在照相館門口看,是因為他也想去幫人家畫像。

她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不,回頭去問問?”

“不過,”她頓了一下:“表哥,你不準備回去了嗎?”

“回哪裡?”徐海成苦笑一下:“回省城還是回鄉下?”

薑曉菱頓時語塞。

她被表哥問住了。

是啊,他能回哪裡?

回省城,以他現在的情況,注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回鄉下,難道回去後天天跟著外婆一起和二舅媽戰鬥?在那裡,他又能有什麼樣的日子好過?

“哥,你是想留在寧林,以後都不回去了,對嗎?”薑曉菱出聲確認。

聽了這話,徐海成連忙站直了身子。

他的神情中帶出了幾分忐忑和不安:“曉菱,你彆擔心,我不會一直在你們家白住的。我有手藝,也有力氣,我能養得活自己,總之,我不會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薑曉菱連連擺手。

她還想再多解釋兩句,然後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都幾點了,你怎麼還在這兒?下午不用上班的嗎?!”

那聲音極為熟悉,聽得薑曉菱渾身一凜,連忙轉過了身:“強子哥。”

“哥什麼哥,這會兒叫哥也不行!遲到了你知道嗎!”謝強一臉的著急。

邊說邊疾步往廢品站的方向走,

“知道知道。”薑曉菱連忙答應著跟上。

“強子哥,你現在過去乾什麼,這才幾點,還沒到接班的時間。我過去就行了。”

“今天總站的車過來拉貨。”謝強頭也不回的解釋道。

薑曉菱一驚,下意識的也加快了腳步:“啊?不是說明天早上嗎,怎麼這會兒來了?這都幾點了,這會兒裝,到晚上咱也裝不完啊?!”

謝強又回頭瞪了她一眼:“就這,你還在外麵磨蹭!”

知道強子哥是因為心裡急,遷怒了自己,薑曉菱也不敢頂嘴,隻能乖巧的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一起快步的往廢品站的方向跑。

徐海成忽然間被表妹就這麼遺忘了。

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到之前曉菱說讓他把籃子帶回去,可他連叫了兩聲,表妹連頭也沒回,顯然根本沒聽到。

無奈之下,徐海成隻得也默默的跟著。

一直走到了廢品站門口,覺得自己再跟著進去實在不是那麼回事了,他這才快走了兩步,攔住了薑曉菱的去路。

“把籃子給我。”他一臉無奈的說。

說罷就伸手去接她胳膊上挎著的竹籃。

被徐海成就這麼攔住,薑曉菱愣了愣,然後眼中快速的閃過了一絲懊惱。

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被謝強那麼一鬨,愣是把表哥給忘了!

望望徐海成,又望望一臉急切,正在往裡麵走的謝強,薑曉菱的腦子裡迅速的閃過了一個之前完全沒有想過的念頭。

她將籃子往自己的懷裡一收,避開了徐海成伸過來的手。

然後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拽著就往廢品站裡麵走。

邊走邊跟他解釋:“哥,你今天下午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過來幫我們乾會兒活吧。

我們這個廢品站一周要往總站送一回貨,總站會派車過來,但是要我們自己的員工把東西搬上去。

站裡除了強子哥,就隻有我和另外一個女同誌,那些打包好的包裹特彆重,我們三個乾,到天黑也不一定能乾完。

你過去幫我們一起搬,晚上咱一起回家行嗎?”

她都這麼說了,徐海成怎麼可能拒絕?

他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

此時的廢品站廣場正中央,停著一輛大卡車。卡車的後車廂擋板已經被放下,車上卻是空空蕩蕩。

張巧正在吃力的一個人將一個很大的麻袋往門外拖。

一邊拖一邊朝門口張望。

在看到他們進來後,才露出了一個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