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泉要說話,謝強衝他擺了擺手:“你也不用跟我客氣,我也不是為了你。”
他指了指王瑾:“我們都是一個院兒的,再怎麼說她也給我叫聲哥。自己妹子的事兒,該我操心。”
說完,他朝薑曉菱瞪了瞪眼:“你今天上不上班了,還在這兒耗著?你這是等我我扣你工資呢?!”
說得薑曉菱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夫妻倆咧了咧嘴,做了個道彆的手勢。
然後也不等他們回話,溜著邊兒,繞過謝強就往外麵走。
走出了門,拔腿就往前院跑,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
從謝強瞪眼,到她跑回前院倉庫,總共沒有用夠一分鐘。全套動作一氣嗬成,熟練至極。
一看就是演練多遍了。
趙泉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王瑾卻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她的眼中隱隱的流露出了一抹羨慕。
羨慕薑曉菱和謝強之間的關係,能夠處得如此融洽。
然後她又想起了剛才謝強說的話,謝強說他們都是一個院裡長大的,說自己是他妹子,該操心。
一股暖流刹那間流遍了王瑾的全省。
她又想起了在家裡出事以來,院子裡的阿姨,伯媽們,還有廠裡的領導們,給予他們家的關心和照顧……
她覺得,或者自己以以後可以試著放下心防,多和院子裡的人們交流交流。
可能大家並沒有自己以前以為的那麼冷漠,那麼看不起他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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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的事兒當然不是短期內能夠解決的。
可能夠讓他們夫妻倆解開心結,給他們一個共同努力的方向,薑曉菱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其實有時候人並不怕辛苦,怕就怕辛苦而無望。
更何況今天謝強哥還答應把宿舍借給他們夫妻倆,這也算是一個驚喜了。
也算是給他們苦澀的日子添一點甜吧。
為此,不要說王瑾夫婦,連她對謝強也是心存感激的。
回到家,薑曉菱把今天發生的事兒全都和邵彥成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滿足的歎了口氣。
“要是他們兩個真的能複婚,我覺得我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簡直就是在積德行善!”
看著妻子那略帶炫耀的表情,聽著她孩子氣的話語,邵彥成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臉蛋兒上捏了捏,眼神極儘愛寵。
他笑著說:“我也覺得。”
雖然即使複婚,王瑾和趙泉將來的路也並不好走。
一個在城裡,一個在鄉下,常年的兩地分居,將來肯定還會有諸多的麻煩在前麵等著他們。
可邵彥成覺得妻子說的沒錯,隻要有希望,有感情,辦法總比困難多。
至少因為今天這番話,他們夫妻兩個人的命運,都會有一個大的改變了。
想到這兒,邵彥成看向妻子的目光裡不由得又帶出了一絲讚賞和欽佩。
“你寫你的東西吧,我去把這事兒跟小河說一聲。”薑曉菱把想說的話說完了,人也滿足了。
終於不再纏著邵彥成,要去找她弟弟聊天了。
邵彥成笑著轉身拿出書本:“去吧,趁小河在,你們多聊一會兒。”
經過邵國慶和邵洋他們多方實驗,現在已經確定,隻有邵洋買的這個手提電腦可以和薑曉菱聯係的上。
哪怕是用同一個賬號,登錄同一個網站,換一個電腦,顯示的內容也會全然不同。
所以,小河這一個月的旅行結束之後,他想要再和姐姐說話,就沒有現在這麼方便了。
薑曉菱進了倉庫,邵彥成繼續去讀還沒有讀完的書,同時摘抄著筆記。
現在,他們的汽車廠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
按照張工的意思,新廠建成想讓邵彥成過去。
他覺得新廠子剛成立的時候,也是最鍛煉人的時候。
這樣的地方最需要的正是像邵彥成這樣的,能吃苦,有技術,又敢打敢拚的年輕人。
張工雖然沒有明說,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那就是——
新廠子建廠初期,肯定是又辛苦又磨練人,可真堅持下來了,那麼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至少會比留在老廠,進步要更快一些。
邵彥成不想辜負張工對他的期望,同時也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畢竟建新廠這樣的事,人一輩子也不知道能夠遇到幾次?
可是他也沒忘妻子之前跟他說過的上輩子的事。
妻子說那時候的他一心撲在工作上,對家庭的事情毫不上心。
動輒就是去外地學習,一學就是幾個月。
家裡的事兒一點不管不說,每次去還都是帶著工資去的。
害得家裡的生活時不時的會陷入窘迫。
雖然妻子沒有說得太詳細,言語間也沒什麼指責的意思。
可邵彥成還是聽得出來,上輩子的她,應該是因為此而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傷透了心。
甚至很有可能,她那麼早的因病去世,都和這些事有很大的關係。
所以,邵彥成早早的就引以為戒,更是早就下定了決心,工作要顧,家庭也要顧。
無論什麼時候,妻子,親人,還有未來的孩子,永遠都要放在第一位。
即便是他熱愛的工作,如果與家庭產生了衝突,也必須往後排。
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邵彥成現在更加努力了。
他想讓一切進程快點,再快點。
趁現在家中老人身體康健,他和妻子還沒有孩子,時間還充裕的時候,把更多的空暇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這樣往前趕一趕,待將來妻子懷孕生子的時候,他就能全身心好好照顧了。
邵彥成想到這裡,連忙收回了思緒,全神貫注的看起了書。
他以為今天曉菱和小河說話的時間肯定會長一點兒,這樣他也可以看得更久一點。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隻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那姑娘就從床上坐直了身子。
“怎麼沒多說一會兒?”他轉過頭有點奇怪的看著妻子。
薑曉菱抿了下唇,眼神有點複雜的看著他,忽然問了一句:“邵彥成,你餓不餓?”
邵彥成一愣,然後搖了搖頭:“不餓。不是剛剛吃完飯回來嗎?怎麼,你餓了?”
今天晚上,因為買到了新鮮的黃瓜,所以家裡做的是撈麵條。
因為全部用的是白麵的緣故,麵條做出來又筋道又爽滑。
在涼水裡浸泡過的手擀麵,拌上切成細絲的黃瓜,涼絲絲,脆生生,又解暑,又開胃,一家人全吃撐了。
這才剛剛吃完一個多小時,哪裡會又餓呢?
聽丈夫這樣問,薑曉菱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說了聲:“我也不餓。”
可是說完之後,她又小聲嘀咕了一句:“餓不餓都得吃。”
聽得邵彥成一頭霧水。
“什麼都得吃?吃什麼?”
薑曉菱從床上爬下來,衝他說了一句:“你等一下,我給你看點東西。”
說完直接進了廚房。
說起來,他們家也是廚具齊備的,甚至比很多人家的東西還多。
可對於他們倆來說,那些都是擺設。
他們倆一天三頓都不在家裡開火。
所以,看到薑曉菱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了一個大托盤,然後端出來兩大盤冒著熱氣的菜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邵彥成都驚了!
他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慌手慌腳的把書,本子全都放進了抽屜裡,把書桌騰出來一個位置。
看著妻子將托盤放在了上麵,又看了一眼盤裡放的菜,一臉驚詫的問:“惠萍做的?”
“不是,小河做的。”
“小河做的?!”邵彥成更加的震驚了:“他會做菜?!”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那個小內弟兒,上躥下跳,毛手毛腳的模樣,實在無法將他和麵前這兩盤散發著撲鼻香氣的菜肴聯係到一起。
“這做的是什麼?排骨?這個是什麼,魚?”他說著,拿起筷子,在大海碗裡翻了一下。
“糖醋排骨和紅燒帶魚。”薑曉菱解釋道。
“以前慶慶說過,說你最喜歡吃的是紅燒小黃魚。可是小黃魚咱們這裡並沒有,他寄不過來。
然後也不知道他怎麼想起來跟小河說了,小河就說,他記得你最喜歡吃的不是小黃魚,而是帶魚。
他印象小的時候吃過帶魚,應該能寄的過來,所以專門跑去菜場買回去,特意燒給你吃。
小河說,他最早當兵的時候做的就是炊事兵,這些年,雖然早就不在炊事班乾了,可手藝沒丟。
偶爾休息的時候也會在家裡燒燒菜。他讓你一定要嘗嘗他的手藝,看看是不是你喜歡的那個味兒?”
說到這兒,她拉過邵彥成,將他一把在桌邊按下,然後自己翻身重新坐回床上。
她湊到書桌前,兩手托腮,看著丈夫:“你趕緊吃,小河和慶慶他們都在那邊等著呢,非要你現在就跟他們說說感想。
小河還說,讓你試試,哪裡要改進的跟他說,他明天再做給你吃。他說他以前回家,你都會帶著他下館子,給他買好吃的,現在也該他孝敬你了。”
說到這裡,薑曉菱嗬嗬一笑,語氣裡帶出了掩飾不住的酸意。
“好吃嗎?”她拖著長音:“邵彥成,沒有我的日子,看樣子你過得很不錯啊?還小黃魚……你告訴我,那小黃魚長什麼樣,什麼滋味兒啊?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呢!”
邵彥成簡直哭笑不得。
他哪裡知道什麼小黃魚?
要不是妻子剛才告訴他,他連帶魚都沒吃過。
雖然之前也聽人提過帶魚這名字,可那都是過年時候的特供。
要憑票購買的。
一戶人家好幾口人,合下來可能都買不了一條,還得大早上恨不得三四點就爬起來去排隊。
他這中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怎麼可能吃得上那東西?
可這話,他現在說了估計某人也不願意聽。
看她那眼神兒,還有酸溜溜的語氣,這根本不是因為魚,明顯是覺得弟弟和兒子待他比待她好,在吃醋呢!
看著這樣的妻子,邵彥成隻覺得說不出的好笑。
他沒吭聲,夾起一塊兒帶魚放進了嘴裡。
“怎麼樣?”薑曉菱問道。
“好吃。”
他說完,又夾了一塊兒排骨。
“這個怎麼樣?”薑曉菱再次出聲。
邵彥成沒有回答,而是夾起一塊放進了她的嘴裡。
薑曉菱咀嚼了幾下,點了點頭,臉上終於帶出了一個笑模樣。
“彆說,那小子的手藝還行!嗯,確實還行,比我強。”
“你去跟小河說一聲,就說我說的,謝謝他。能夠吃到他親手做的菜,我很高興。”
邵彥成將一塊兒排骨吃完,擦了擦嘴,說道。
“嗯。”薑曉菱點了點頭:“聽了你說的這話,我想小河也會很高興。”
她說完,忽然伸手將男人的手緊緊抓住,語氣輕柔而真誠的說:“邵彥成,謝謝你。”
“謝我什麼?”邵彥成麵露不解。
“謝謝你上輩子在我去了之後的日子裡,善待我們的孩子,還有我的弟弟。”
雖然慶慶和小河都沒有專門跟她說起過她故去之後,邵彥成過的日子。
也沒有說太多他們之間的相處。
可是從字裡行間,薑曉菱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份深厚的感情。
如果說照顧慶慶是他作為爸爸的責任,可她故去的時候,小河已經成人。
他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待小河,和他絲毫沒有疏遠,與他依然保持親厚的關係,讓小河沒有因為姐姐去世而徹底沒有了家。
這一點就值得薑曉菱由衷的感激。
聽她這麼說,邵彥成愣了一下。
他知道妻子又將此時的自己和上輩子的自己混為一談了。
他無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之前的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那些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
聽到丈夫這麼說,薑曉菱也發現是自己糊塗了。
她也知道這麼把兩世的人混為一談並不好。
一邊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一定會注意,一邊朝邵彥成笑了笑。
然後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親,說道:“我相信。有我們家彥成在,那些事肯定不會再發生。”
聽了她這話,男人的眼神變得幽深了起來。
可是不等他伸手去拉,薑曉菱已經快速的縮回了床上。
她歪了歪頭,皺起了眉:“我怎麼聽到倉庫裡的提示音一直在叫?小河他們又送什麼了?你等等啊,我馬上回來!”
她說著,快速的垂下了眼簾。
邵彥成滿腔的熱情隻能重新按捺回去。
這一次薑曉菱待的時間有點長,臉上的表情還一變再變,變到後來,明顯能夠看出帶出了幾分苦惱。
邵彥成是再也讀不進一個字了。
他將剛剛從抽屜裡拿出來的書又重新放了回去,然後將椅子轉了個方向,麵對著妻子坐下,耐心的等待著她從倉庫回來。
想聽一聽她又遇到了什麼事?